謝玦從軍中回來前,隨著行伍負重入山三天兩夜的訓練,夜間警覺,兩宿下來不過是休息了兩三個時辰。
昨晚夜半醒來後,便因那個夢而全然沒了睡意,睜眼到天亮。
外邊隱隱傳來雞啼聲,謝玦便輕緩地從妻子懷中抽出了手臂,然後撩幔下了床。
靜立在床榻之外,隔著帳幔望著榻上的人。
許是自己也經曆了怪誕離奇的事情,若是旁人也與自己有一樣的經曆,謝玦也不會太過驚訝。
隻是,若與他一樣隻是偶然預測未來之事,那麼這性情與行事會在短短數個月的時間內轉變了嗎?
她會是與他一樣嗎?
還是彆的?
謝玦靜默了半刻後,才收回目光,換上晨練的衣衫。
哪怕身體已經疲憊,但腦中思緒萬千,清醒得很。
與謝玦相反,翁璟嫵睡得極好。
許是謝玦這個火爐子回來了,夜裡暖和了,伴隨著窗外細細風聲雨聲,所以翁璟嫵一夜好眠。
但因昨日母親千裡迢迢地來看望自己,又與謝玦聊起了父親的仕途,所以很晚才睡,也就貪了個懶覺。
等她起來,謝玦恰好晨練回來了。
他一身束腰短袍地從外間進來取要換的衣服。
翁璟嫵撐著身子起來,他見了便撩起了帳幔,伸臂過去:“我扶你。”
翁璟嫵肚子大起來了後,躺下起來雖沒有以前輕便,但也不至於太困困難。
但身邊有人,總覺得她很困難,都會不由自主的攙扶她。
謝玦是孩子的父親,他扶她,她自是不會拒絕的。
她不能讓他覺得生個孩子是件易事,也得讓他知曉她的個中艱辛。
經曆過一世,她算是明白了。
若是什麼苦悶怨言都憋在心底,不與他說,他便真的覺得她過得好,然後又該像上輩子那般當起甩手掌櫃了。
下床後,謝玦順手給她取來了架子上衣衫,放到了床上。
翁璟嫵道了聲謝,不經意的瞧到了他那隱約泛著血絲的俊眸,不似睡過一宿飽覺的樣子。
謝玦給她取來了衣服,便去換衣。
翁璟嫵瞧著他的背影,暗自琢磨了一下謝玦睡不好的原因。
難道是因她晚間打呼了?
還是她裡說了夢話?說了些上輩子的胡話?
想到這,心下不免一凜。
在她琢磨時,謝玦開了口:“今早用了早膳後,我要出去一趟,午膳便不在府中用了。”
翁璟嫵應了一聲,然後起了身,背對著他換衣。
思索了半晌,試探的問:“夫君昨夜可是因我而睡得不好?”
二人背對換衣。
謝玦聽到她的話,束腰封的手略微一頓。
眸色微微一斂:“為何這麼問?”
換上了內衫,她轉過了身,望向他的背影。
“夫君眼中有血絲,眼底好似也有些許青色,好似沒睡好。”
束好腰封,謝玦轉頭看她,麵色平靜:“你莫要多慮,我是因軍中的事情有些煩心。”
謝玦最在意的便是那驍騎軍的軍務,會因這事而睡不著,倒也說得過去。
“若不然早膳就我一人去招待阿娘阿兄好了,夫君你再休息休息?”
翁璟嫵倒不是心疼,而是與他同在一張飯桌上,大家夥總會不自覺地與他一樣挺直腰板,更會因他那張常年冷峻的臉而食不下咽。
她倒是適應了,但阿娘與阿兄倒不見得能習慣。
謝玦沒有搭話,把她的披風取來,隨而搭在了她的肩上。
“早膳也該準備好了,先梳洗吧”
夢中,她控訴他從未給過她溫情,雖然不曾說過,但想來卻是早已憋在了心底。
翁璟嫵低眸瞧了眼身上的鬥篷,倒是沒有再勸。
梳洗後,便去了膳廳。
一頓早膳後,謝玦出了門。
這些天頻頻有雨,出門也備了馬車。
謝玦入了車廂,小廝問:“侯爺要去何處?”
謝玦坐在車內,眸色幽深,緩緩啟口:“去集賢樓書閣。”
集賢樓書閣為宮廷收集的各朝各代藏書,以及集天下各類書籍的藏書閣。
謝玦自小便隻對兵書等正經書籍有興趣,從未涉及過那些怪誕離奇,怪力亂神的書籍。
但現在,他得去好好去鑽研一番。
*
翁璟嫵陪了母親大半日,從西廂出來後,便去了隔壁院子尋阿兄。
翁璟嫵把明月繁星支出廳外,廳門敞開。
與阿兄幾句敘舊的話後,她托了阿兄幫她一個忙。
“阿兄,我想讓你幫我調查一個人。”
翁鳴雋一笑:“要查何人,直接與阿兄說便是。”
她緩緩開口:“這人是夫君的下屬。”
翁鳴雋一愣,又聽妹妹囑咐:“這個人得暗地來查,除了阿兄,切莫讓第二個人知曉。”
翁鳴雋不禁嚴肅了起來:“這人怎了?”
翁璟嫵自是不能把上輩子的事情說出來,隻能道:“阿兄請見諒,我不能說太多。”
猶豫了一下,又道:“隻能說有人懷疑他與邕州的那些賊寇勾結。所以我想要知道他所有的來曆,才能知道他對夫君到底是忠心,還是包藏禍心。”
翁鳴雋聽到那人或與邕州賊寇勾結時,心下一凜。
但隨即又想以妹妹這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人,又是如何得知這些懷疑的?
莫不是妹夫在無意間透露過,她給記在了心底,所以才惴惴不安?
或是雲縣離邕州較近,妹妹才想到讓他去徹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