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的某日,家中來客,有人隱約的嘲笑,“哪家不是生完一個好生養兩年?她也太著急了,拚著身體不要也連著生。姿態太難看了,平時的從容隻都是裝出來的吧。嫂子看走眼了,才幾年就露陷?”
該你的,總是你的。什麼是該的呢?
從那時候起,賀雲舒的腦子裡便鑽出‘離婚’二字,刀鑿斧刻一般落在心上,揮之不去。
猶猶豫豫兩年,終於能下決斷。
“賀雲舒,你到底遇上什麼事?”方洲抖著離婚協議問她。
賀雲舒走到窗邊的軟榻坐下,“沒什麼事,隻想離婚。”
“無緣無故,離婚?”他明顯不信,呼吸急了一分。
她和緩道,“孩子們在睡覺,保姆也在外麵看著,你稍微輕聲些。”
方洲兩手一合,將離婚協議揉成一團。他走過來,緊盯著她,“就因為我三天加班,把壽宴的事情推給你?就因為見麵沒問你和孩子好?何必賭氣?”
“不是賭氣,也不是你說的那些原因。”
“那是因為孩子生病?家裡有保姆,醫院有醫生,小孩生病在所難免——”
“我說了,沒有賭氣,也不是你猜的這些。</”賀雲舒提高三分,“方洲,你應該好好聽我說一次?”
“我在聽。”
“聽了,過耳卻不入心。”她看著他。
方洲的眉緊皺起來,缺眠令他暴躁,失去了往日的風度。
賀雲舒幾乎可以看見他頭頂冒出來扭曲的氣旋,呈現完全爆裂的狀態。比她預想的,更要爆裂些。
她同他相處六年,為了得到他的愛,為了徹底了解他,便細細的研究他。他其實是個枯燥的男人,除了工作外沒有多餘的愛好。煙酒淺嘗則止,女色上似乎也比較淡,厭惡失控的狀態,少有的幾次狂喜也是成功拓展了公司的業務範圍。
他人生的激情在工作,而後方確確實實托給了她。
雖然不愛,但是信任且放心。
不,與其說是放心,不如說是吃定。
他吃定了她不會離開方家,不會離開兒子,所以冷淡得肆無忌憚。
也是因此,當狀況超越他的想象後,他會有短暫的憤怒。
並非憤怒她要離婚,而是憤怒對她失去控製。
然憤怒也隻是一瞬間而已,他很快恢複平靜,以警戒地狀態詢問,“那麼,你為什麼要離婚?”他問。
賀雲舒太熟悉他這樣的表情和姿態,在麵對下屬的時候,在開會的時候,在麵對商業對手的時候。
她道,“爸爸很開明,基本上不會約束我。媽媽管得多些,但也真心教我很多。她心直口快,我既不會生氣,也不會記恨。因此,離婚同他們無關。親戚,無論舅舅家或者叔伯家,有喜歡我的,有不太喜歡我的,但他們的態度影響不了我的婚姻狀態,事情也和他們無關。至於小熙和小琛,大家都很愛他們,也包括我。我當然願意他們家庭完整,健康快樂,但是——”
“所以,原因在我身上?”方洲迎上她的目光,“不必委婉,直說。”
賀雲舒斟酌措辭,道,“家庭生活有諸多不如意,但也有很多開心的時候。不過,決定一個女人是否脫出家庭生活,原因有多種。錢,自尊,還有愛——”
“我愛你。”他平淡地打斷她。
她有點吃驚,一時語塞。
他伸手碰了碰她臉頰,“你用度有限,我目前還養得起,錢不是問題。爸和媽都挺滿意你這個兒媳婦,也就媽嘴上嘮叨了些。我會和他們談,讓他們對你更尊重些。至於愛,我們顯然很相愛——”
賀雲舒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她坐不住了,直站起來。居高臨下的角度,能看見方洲稍微忍耐的眼神。她見過,當他耐著性子打發不太聰明的下屬的時候,便會有這樣一閃而逝的神情。
愛?不過是他快速地抓到她計較的重點,直接甩出來一句話,妄圖用無足輕重的三個字打發她。
可她要的,隻是三個字嗎?
她深深看他一眼,轉身去衣帽間翻找。
方洲跟在後麵,手撐著櫃門,胸口的紐扣敞開,露出一片胸膛。他問,“找什麼?”
她從最角落裡拉出來一個紙盒子,打開。裡麵躺著一件襯衫,細麻麵料,淡青色,很符合方洲的氣質和審美風格。她用食指勾起襯衫領子,翻出上麵的一塊明顯的唇印紅痕遞到他麵前。
“你告訴我,這是哪個女人留下的口紅印?”
“你愛我?”賀雲舒略有些諷刺,“你是承諾過隻要結婚,方家便是我的地盤。你完全信任我,絕對地尊重我作為女主人的權利,不會做任何令我蒙羞的事。同時,你也要求我絕對的信任你,不因為一些無足輕重且很傻又沒有實證的流言為難你,讓你煩心。之前的六年,你做得很好,我也完成得不錯。可與其說是愛,不如說是合同條約。可現在你連條約都破壞了,把它帶回來。”
“方洲,你出軌,居然問我為什麼要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