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
雲秀連忙叫人去請金嬤嬤。
金嬤嬤略通醫術,把脈過後皺著眉,說:“摸著好像是喜脈,得有三個月了。”
滿屋子的人都愣了,雲秀連忙問:“姐姐的身體才剛調養好,不會有什麼事兒吧?”
金嬤嬤搖頭:“主子到底還年輕,離上回生六阿哥得有三年了,不妨事的。”這要是隔一年就懷上,那才叫出大事兒呢。
雲秀鬆了一口氣。
雖然自己診出來喜脈,到底還是要過一下太醫的手才好記檔,小航子——如今已經改名叫許航了,得得地去請了太醫。
他才出門,承乾宮裡頭就得了消息。
佟皇貴妃正坐著喝藥。
她一生要強,為了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愣是好幾個月沒出門,宮務也丟開了手,實在是因為懷相不夠好。不過她們宮裡頭對外一直死死瞞著,請脈的太醫也都是他們的人,彆的宮裡隻知道她的胎像很穩,不知道她一直在喝藥。
佟皇貴妃一口將碗中藥飲儘,問若荷:“四阿哥怎麼樣了?”
若荷說都好:“老老實實往上書房去呢,那個蘇培盛一直跟著四阿哥,四阿哥也願意用他,倒把咱們的人擱在腦後了。”
佟皇貴妃嗯了一聲:“要麼試著去拉攏他,不然就想辦法找人把他換下來。”她心裡頭更屬意前一個的,這蘇培盛有救駕之功,萬一真處理了,回頭皇上肯定要問,永和宮那邊說不定還會借題發揮。
她心裡頭仔細盤算了一下,才問起許航出去的事情。
若荷說:“看方向是往太醫院去的,臉上還帶著喜色。”
佟皇貴妃掐指算了算,心裡頭就有數了,冷笑說:“她倒是能生。有能耐再生個阿哥出來,我倒心服口服。”
若荷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來那個廣為流傳的生子秘方來……
正出神,就聽佟皇貴妃問起:“儲秀宮那邊沒動靜麼?”
若荷說沒有:“貴妃一直老老實實的,咱們的人雖然安插不進去,可也說了貴妃隻和赫舍裡格格來往,很少出門。”
如今宮裡頭四妃得意,鈕祜祿貴妃就沒那麼顯眼了。
永和宮裡,太醫把過脈,果然和金嬤嬤的推測是一樣的,懷孕三個月了。
好歹是喜事兒,雲秀叫人打賞了兩宮的人,等太醫他們都出去了,才疑惑地問:“姐姐為什麼要這個時候告訴外頭懷孕了?”
這會姐姐和其餘三妃一塊掌著宮務,要是對外宣布懷孕了,她手裡的事肯定會被分出去。
雲佩搖頭:“估摸著這個月佟皇貴妃就要生了,等她把孩子生下來,早晚要想辦法把宮務攬回去,與其和她一塊兒折騰,還不如自己先放手,安心養胎。”
如今宮務大多都是惠妃、榮妃和她管著的,宜妃早在懷孕的時候當起了甩手掌櫃,每天也就跟著點點卯。她懷著孩子,其餘人都不好說什麼,惠妃甚至很高興地攬了權。
有宜妃珠玉在前,她再捏著不肯鬆手,外頭的話不知道說的會有多難聽。更何況她們和佟皇貴妃本就不大和睦,佟皇貴妃想要拿回宮權,肯定頭一個找她們開刀。
雲秀就不說什麼了。
正說著佟皇貴妃呢,忽然有人來說,皇貴妃要生了。
她們略微等了一會兒,才趕去了承乾宮。
到的時候,其餘嬪妃已經差不多到了,見了她,惠妃就笑:“哎喲,德妃妹妹來了,還沒恭喜你呢。”
不是每個人消息都那麼靈通的,至少在座的一大半都不知道雲佩又懷了。
惠妃開了口,雲佩就朝她笑笑。
她和榮妃的位置挨得近,榮妃就壓低了聲音問她:“你的身體怎麼樣?”
雲佩說還不錯:“還得謝謝你送來了金嬤嬤。”有金嬤嬤的緣故,她們倆的關係比起旁人要親近些,偶爾會到對方宮裡頭坐一坐。
榮妃目光又落在雲秀身上,難掩羨慕:“你倒好,有親妹妹陪著你,往後更加光明正大了。”
她們兩個旁若無人地說著話,讓惠妃有一點尷尬。
旁邊坐著的宜妃也懶得搭理她,正和妹妹郭貴人聊天,她們兩個都是大肚皮,不理人彆人也不敢說什麼。
雲秀倒是有種不一樣的感覺——從前她都是站在姐姐身後的那一個,如今到了哪裡都是坐著的,而像低位分的嬪妃有時候還會討好地朝她笑笑,甚至和她搭話,就叫人意外了。
應付了一輪以後,她忍不住在心裡頭歎了口氣:要不說誰都想擁有權利呢,地位一高,人人都想著巴結,很容易就讓人變得浮躁起來。要不是她早就看透了這宮裡頭的吃人屬性,隻怕也要跟著沉.淪進去。
佟皇貴妃這是頭一胎,往往比起彆的更加艱難一些,可她們看著那一盆盆往外頭端的血水,都有些遲疑地想——這是不是也太艱難了一些?不是說皇貴妃這一胎還算穩定麼?
雲秀握著姐姐的手,垂著眼睛想,佟皇貴妃這一胎恐怕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平穩,她還記著呢,現代都嚴禁近親結婚了,佟皇貴妃和康熙的結合不就相當於近親結婚麼?這樣的基因融合生出來的孩子,不是天殘就是很容易夭折的命。
就算僥幸能活下來,多半身體也不會好。
隻是這話她沒法和彆人說。
宮裡頭一向起得早,之前雲秀和姐姐說話的時候大約是早上五點多,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了,這個孩子還沒有生下來,雖然也有生一天的,可看著現在的情況,並不能算太好。
胤禛今天告了假不用去上課,就和她們一塊兒等著,雲秀怕他看著出血場麵害怕,一直把他摟在懷裡,悄悄捂著他的眼睛。
康熙一大早就禦門聽政去了,這會兒還沒過來。
到了臨近十二點的時候,產房裡頭終於出來人了,接生嬤嬤手裡頭卻並沒抱著孩子,臉上還有些為難:“小格格身體不好,不能見風,主子們見諒。”
這還是頭一個連產房都沒抱出來的孩子。
上一個身體不好的孩子還是通貴人的孩子胤禶,那個孩子生下來以後還是被抱了出來見了人的,結果還是活到兩歲上頭就沒了,如今佟皇貴妃這個……
所有人臉色各異。
最後還是惠妃先開了口:“那娘娘情況怎麼樣?這咱們總得跟皇上稟報吧?回頭皇上要是問起,咱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也不好吧。”
接生嬤嬤正要說話,裡頭忽然傳來若荷的驚呼:“不好了!娘娘出血了!”
這下誰也沒心思打探了。
太醫院的太醫都來了,圍在裡頭商量著該怎麼止血和用藥。
沒一會兒,康熙也來了。
生了孩子的產房總有忌諱,他不能進,就在外頭聽人稟報情況,其餘嬪妃也都豎著耳朵聽著。
“娘娘懷相一直都不好,隻是怕皇上擔心,不肯往外頭透露,叫王太醫開了方子熬了藥一直喝著,今兒生產之前還在喝藥。”畢竟佟皇貴妃對外頭說的是胎像極穩,如今出了事情,若是不如實說,她們這些宮人都彆想活命。
若煙欲哭無淚。
康熙聽完長吸了一口氣,話到嘴邊想罵,再看周圍目光炯炯的嬪妃,那句話不自覺地就咽回去了,隻是黑著臉:“簡直胡鬨!”
可再多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佟皇貴妃想保這個孩子有錯嗎?沒有,她想要這個孩子,不過是覺得自己的地位不夠穩,想要靠著這個孩子站穩腳跟。
若是往外頭說了自己胎像不穩又怎麼樣?惹來彆人的覬覦和算計,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儘?
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說佟皇貴妃做錯了,她步步都是在考慮著,說她沒做錯,偏偏事兒單拎出來都是些蠢事。
康熙的那口氣堵在嗓子眼,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最終隻能冷著臉吩咐人好好治,然後甩袖離開。
好在佟皇貴妃的出血不算嚴重,那個孩子體弱的根本原因還是近親結婚,對母體的傷害並不大,太醫們都是虛驚一場,而皇貴妃還得靜養。
知道結果以後,承乾宮大半的人都散了。
雲秀握著姐姐的手走在甬道裡,身前身後都有人,全都在議論著佟皇貴妃這一胎。她抬起頭望了望天色,正午的太陽**,姐姐的手卻是冰涼的。
“姐姐?”
雲佩跟著她的目光朝著上看,一隻飛鳥從上空飛過,還沒來得及飛出宮闕的位置,就被一支箭咻地一下打中,中箭的鳥噗一下掉在了她們跟前,奄奄一息地掙紮著,嚇了她們倆一跳。
過道口轉過來一群人,小太監們都在後頭追著喊:“主子等等我們!”
跑在最前頭的身影停下來,雲秀才看清是胤禔,他手裡拎著一把弓,後頭跟著的小太監們手上捧著弓囊箭袋,追得氣喘籲籲的。
眼見著有人,胤禔不大情願地停下了:“給德額娘請安。”
他身後跟著的小太監早就伸手去撿地上那隻鳥了。
姐妹兩個和胤禔不算熟悉,打過一聲招呼就想走,沒想到胤禛突然從後頭跑過來,一把抱住了雲秀的腿:“姨姨,胤禛,怕。”承乾宮裡的人都在照顧佟皇貴妃,也沒人看著他,他從剛剛起就一直害怕,可那會兒有雲秀捂著他的眼睛,他也就不害怕了。
這會兒雲秀和雲佩要走了,那種恐慌的好像要被丟下的感覺猛地席卷上了他的心頭。
所以他偷偷地跑出來,想讓姨姨和額娘帶著他一起走。
雲秀把他從腿上扶開,問:“阿哥害怕?”
胤禛癟著嘴點頭:“胤禛,怕。”
雲秀就把他抱了起來。他年紀小,並不算重,抱著也不算費勁兒。
剛準備回永和宮,胤禔忽然指著胤禛說:“膽小鬼!小結巴!”
雲秀目光一凝:“誰教你說的這些話?”
胤禛也抱住了雲秀的脖子:“不是,小結巴!”
胤禔昂著頭冷哼一聲:“這麼大了說話還結巴,羞羞羞!略略略!”
他說完就跑,雲秀都來不及叫人把他攔住。
再低頭,小胤禛果然眼淚汪汪的,他捂著小拳頭,特彆傷心:“胤禛不是,小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