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李勇料想中的差不多,王響的脾性,就是那種典型的好麵子的中年人,再加上這個年頭,國企、國營廠裡麵還殘存著一些將工廠當成自己家的“過時”想法,王響也頗有些主人翁的精神。
所以他做事麻利、責任心也強,平常更喜歡把自己以前獲得的勞模掛在嘴邊說。
可實際上,現在早就不時興那個了。
同時他在家裡還有點大家長主義,所以跟兒子王陽鬨得很不愉快。
王陽不喜歡讀書,又不願意進廠打工,他想要乾自己喜歡的事情,但又怕被王響知道,因為王響很難會支持他。
他們之間有著很大的代溝,而且彼此又不願意溝通。
李勇對這種心理再了解不過了,父子這樣的關係裡,其實談不上誰對誰錯,外人也不可能簡單的一句“你多為對方想一想”就能夠勸服得了的。
李勇自然也不會多勸,他找王響又不是為了來給他協調父子關係的。
所以接下來他一邊恭維著對方,一邊從他嘴裡套話。
雖說他手底下收的那些小弟們也都是樺鋼廠的子弟,但他們跟王陽差不多,對於鋼廠的事情一知半解的,哪裡有在鋼廠乾了大半輩子、對於裡麵的人事、流程了解的還都比較清楚的王響知道得多。
“我聽說,廠裡還有倒賣機器的事情,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之前一個小弟說漏了嘴,讓李勇盤問出來的。
當然,其實不問他也了解,這都算是這時候一個普遍現象了。
因為改開之後,許多國營廠麵臨著市場的衝擊,效益不能跟那些私營或是外來的廠家比。
所以這類“薅社會主義羊毛”的事情,是屢見不鮮的,所謂產業轉移物理嘛,這還隻是小兒科呢。
就那個宋廠長跟盧文仲之間的聯係,哪怕宋玉坤不清楚盧文仲的真實身份,是被騙的,但像是盧文仲這樣的騙子,如果不是給了他回扣的好處,哪裡有那麼容易就能打動對方。
畢竟正經的原料商更貴,他也不太好上下其手。
不過看起來,王響對於廠長和假港商的問題並不清楚,不然先前把李勇誤會成盧文仲的時候,態度就不會是那樣了。
“……”王響很顯然也是了解什麼情況,偏偏還是聽到李勇這麼一個外人說起這件事情,臉色一變,眼神中還有些“家醜外揚”的羞恥。
李勇便笑了笑道:“王師傅,這種事情,說出來反倒是好事,什麼家醜不可外揚,現在港島都回歸了,咱們也算是一家人了,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我也不瞞你,我這次過來,也是對樺鋼廠有興趣,我知道鋼廠現在有些困難,但廠子的潛力還在,還有像是王師傅這樣誠懇踏實的老員工,樺鋼廠就不會垮,對不對?”
王響眼前一亮,立刻連連點頭,還忍不住伸出手來,抓著李勇的手道:“哎呀,我沒想到,李總一個港島人,還有這樣的覺悟啊!”
“我雖然不是生在紅旗下,但我現在可以長在紅旗下嘛。”
旁邊沉默看著一下子其樂融融的兩人,默然無語,抽空瞥了一眼王陽,卻見他立刻埋下頭去,耳根卻紅了。
沉默愣了一下,暗暗搖頭。
她之前就察覺到了一些王陽的想法,但是,他們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