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萬籟寂靜中,唯有滴水的聲音在耳邊無限放大。
知離昏昏沉沉中蹙起眉頭,意識即將蘇醒時,無數新記憶突然湧入腦海,幾乎要將腦子擠炸。她悶哼一聲,勉強睜開了眼睛。
疼,很疼,身體仿佛被碾過一般,每一寸都又酸又疼。知離躺在地上動彈不得,視線也跟著受阻,隻勉強能看到上方橫生的山石,以及一小片灰茫茫的天空。
峭壁上凝結的水珠,正一滴滴砸在下方石頭上,她剛才聽到的滴水聲便來自這裡。險峻的高山直聳入雲,一座連一座將她團團圍住,她仿佛身處巨大的深井之中,光是看一眼都覺得逃出無望。
這裡就是……萬魔淵?
傳說萬魔淵下有千萬冤魂厲鬼,活人一旦踏入,就算沒被淵內魔氣腐蝕成一灘血水,也會被他們聞著味尋來,啖其血肉、啃噬神魂,永世不得超生。
……怎麼會這麼安靜?妖魔呢?鬼怪呢?
知離提著一口氣等了許久都無事發生,漸漸就放鬆了警惕。
身體雖然還不能動,但思緒已經逐漸恢複,想起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幽幽歎了聲氣。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那未婚夫平時看著老實,竟然已經跟師姐暗通款曲十年了。更沒想到他被自己發現後,會直接將她推下萬魔淵滅口,她如今好歹也是一宗之主,狗男人怎麼敢的啊!不怕上清宗弟子找他算賬嗎?!
知離越想越氣,隻是她沒什麼氣性,這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隻一刻鐘的功夫,她就恢複了平靜。
仔細想想,她要是死了,上清宗弟子隻會忙著慶祝吧。
父親仙逝後,她雖然繼承了宗主之位,但實力卻停滯在煉氣。修仙界一向實力為尊,即便是子承父業,也沒聽說哪個子輩會以煉氣之軀成為宗主。
她在位這半年,上清宗就是整個修仙界的笑話,仙門地位直線下跌,門內弟子雖然不說,但私下裡對她意見很大。如今她墜入萬魔淵,估計正好如了他們的願。
對於這點,知離倒不怎麼生氣,畢竟修仙世界,菜是原罪。
峭壁還在滴水,一陣陰風吹過,寒意幾乎要鑽進骨子裡。知離打了個寒顫,突然發現自己能動了,於是勉強撐著身子坐起來,結果一低頭,就看到身上的衣裙已經幾處破損,露出的大片肌膚上,如今遍布梅花一樣的鮮紅傷痕。
應該是下墜時,被魔氣腐蝕所傷。
……難怪那麼疼。
知離默默吐槽一句,突然發現自己坐在一堆碎石板上,這些石板平整光滑花紋繁複,與周圍的亂山怪石格格不入不說,還蘊含著一股說不出的靈力。
知離眼底閃過一絲疑惑,盯著石板正要仔細觀察,指尖突然觸到一寸柔軟。她愣了愣側目看去,便看到手指之下、石縫之中,一片小小的黑色衣角安靜躺著。
她的衣裳……好像……沒有……黑色布料……吧?
知離默默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挪開遮擋的石板,一隻修長的手猝不及防出現在視線中。
雖然做足了心理準備,但她還是差點驚叫出聲。她盯著碎石板下這隻骨節分明的手,嚇得都快心律不齊了。
“你是……活的還是死的?”她試探地問。
無人應答。
知離默默咽了下口水,明知不該再繼續,奈何好奇心太重,還是沒忍住繼續搬碎石板。
一塊,兩塊,三塊……石板一塊塊被挪開,衣角的主人漸漸暴露在空氣裡。
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五官輪廓生得極為清俊矜貴,膚色比寒玉還要清透白皙,闔上的眼皮很薄,眼尾微微上挑,即便雙眸緊閉中,也難掩這雙眼睛的風華。
相貌好也就罷了,身材也是極好的,一眼看去有將近一米九,肩膀寬闊但不顯厚重,腰身窄窄的,雖然有衣袍遮掩,但也能看得出肌肉緊實有力量。
雖然安靜得像一具屍體,身上錦袍也被石板壓得有些皺了,但天生上位者的氣息絲毫不減,隻是這樣靜靜地躺著,都能叫人覺出懾人的氣勢。
這樣的容貌氣度,知離雖然是第一次見,但第一眼就確認了他的身份。
魔尊謝宸。
看著這張臉,知離想起自己昏迷時覺醒的記憶,不由得再次歎息。
就在剛剛,她突然想起自己目前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名叫《仙尊與魔尊決戰昆侖之巔》的修仙——
準確來說,應該是這本的同人文。
畢竟原文中的魔尊在大結局時,被仙尊直接給弄死了,而她所在的這本裡,魔尊不僅一直活著,還生了一個兒子繼承他的魔尊之位。
而他的兒子,便是眼前這位。
相比成婚之後安分守己的老魔尊,這位新任魔尊要凶殘得多,實力也更加強勁,三百年前以一己之力差點滅了整個修仙界,幸虧仙尊及時出關,以半身修為強行將他鎮壓在萬魔淵下長眠,修仙界才算恢複平靜。
三年前,她穿進這本,成為上清宗宗主唯一的女兒。
幾乎是穿越的瞬間,她就忘了過去的人生,隻把自己當成上清宗的大小姐——
一個不分晝夜勤懇修煉、卻永遠隻是煉氣的努力型廢物。
過去三年,她眼睜睜看著一個個後入門的弟子煉氣、築基、結丹,自己卻毫無進展,每天都在重複‘崩心態—更努力—崩心態’的環節。全宗門包括她親爹,都在委婉提醒她不適合修煉,沒必要太為難自己,隻有她那所謂的未婚夫,每時每刻都在鼓勵她。
她先前還因為他對自己不拋棄不放棄感動過,現在想想……感動個屁啊!她之前誤食補天石碎末,靈根早已石化,不出意外的話她這輩子都隻會停留在煉氣了好嗎!
知離一想到在現實世界擺爛二十年的自己,到了世界竟然卷生卷死了三年,重點是還卷失敗了,一時間隻覺得無語。
她搓了搓臉頰,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謝宸身上。
目前來看,這堆石板原先是類似棺材一樣的東西,謝宸之前一直在裡頭長眠,隻是她突然從高處跌下,把石板砸個稀爛,魔尊大人也被碎石板壓在了下麵。
所以……這玩意碎了之後,他不會突然醒過來吧?
知離咽了下口水,謹慎試探:“尊上?”
男人沒有應答,她又大著膽子戳了戳男人的手。
毫無反應,一看就睡得很熟。
知離長舒一口氣,愉悅地拍拍他的手:“尊上您慢慢睡,我先走一步。”
說完扭頭就走,然而剛跳下石板,喉間便一股刺痛襲來,周身被魔氣腐蝕出的傷痕仿佛活過來一般,每一個都在逐漸擴大。
知離疼得臉都扭曲了,掙紮著轉身撲到石板堆上:“尊上……饒命!”
嗓子像針紮過一樣疼,身上也痛意蔓延,好在傷痕停止擴大,也沒有其他新的症狀再出現。知離出了一身冷汗,半天才小心翼翼抬頭。
謝宸依然沉睡,並未醒來。
……不是他乾的?
知離遲疑地眨了下眼睛,好一會兒才試探著站起來。
無事發生。
她輕呼一口氣,一邊盯著謝宸的臉,一邊默默往後退。
一步、兩步、三步……痛意再次襲來,她噗通一聲撲到石板上:“尊上饒命!”
尊上一動不動。
……真不是他?
這些傷,原本是她跌下萬魔淵時被魔氣所傷,上空魔氣都如此淩厲,更何況淵內……難道她剛才也是被魔氣所傷?那為什麼現在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