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離在墜入萬魔淵的第二十天,終於喝到了水。
清水入喉,潤澤了喉嚨,也解了心癮,但……她隻要一想到這水,是那麼多價值連城的法器秘寶換來的,便絲毫沒有喝到水的愉快。
“昆侖派真把東西都拿走了,”緩了大半日,她仍覺得痛心,“真拿走了?全拿走了?都沒客氣兩句?哪有這麼送禮的,一點誠意都沒有……”
一抬頭,對上謝宸泛冷的眼眸,她瞬間噤聲。
“怎麼不說了?”謝宸問。
知離吸一下鼻子,訕訕:“不能吵到尊上。”
還算有點眼色。謝宸不再理她,繼續朝某個方向走。
知離老老實實跟在他身側,一句話也不敢說,隻是整個人還陷在中了五百萬但彩票丟了的悲傷裡。
謝宸緩步走了許久,突然道:“急什麼。”
“嗯?”
“這才是個開始。”
什麼開始?知離一臉不解,謝宸卻不肯再多說了。
離了四麵環山的幽穀,如今一眼望去是無邊的曠野,漫無邊際的荒草和灰霧一樣的魔氣,為天地蒙上一層沉悶的紗,即便冷風呼嘯,也叫人平白生出一點絕望。
知離莫名有點緊張,便偷偷攥緊了謝宸的衣袖。小貓兒一樣的力道,無足輕重,謝宸眼神都懶得奉送,隻是不緊不慢地往前走。
他雖然一點反應都沒有,但知離知道他肯定察覺到了,既然沒有甩開她……一向打蛇上棍的某人立刻精神一震,扯著謝宸的衣袖問:“尊上,我們去哪啊?”
“去算賬。”
“算賬?”知離驚訝,“有人欠你錢嗎?”
“差不多。”
“那我們怎麼不瞬移過去,走路多累啊。”煉氣期小趴菜實在力氣有限。
“不用,”謝宸停下腳步,“已經到了。”
“到了?”知離驚訝一瞬,話音未落便察覺到前方的地平線好像在顫動。
她迷茫抬頭,隻見起伏不平的地麵突然如地毯一樣整體翹起一角,接著朝天空卷去,形成的巨大陰影遮住本就昏暗的天光,死死擋在她和謝宸麵前。
知離看向立起的巨大地麵,以及上頭水蛇一般活過來的枯草,滿腦子隻有一句話——
萬魔淵……連地皮都成精了?
正當她莫名其妙時,枯草中突然露出幾百顆猙獰人頭。每一顆都以極其扭曲的姿勢看向他們。
這也……太嚇人了!知離倒抽一口冷氣,儘可能保持冷靜:“尊上,這是啥!”
“惡附靈。”謝宸回答完,將人扯進懷裡,俯身靠進她的頸窩。
知離還未從幾百顆人頭排排站的震撼裡回過神來,便察覺到他的鼻尖從自己的鎖骨劃過,一路若即若離流連到耳垂,然後用力吸一口她的氣息。
“……尊上,您乾啥呢?”因為脖子太癢,她沒忍住縮了一下。
謝宸直起身淡定回答:“要算賬了,提前穩定一下神魂。”
知離:“……”很好,理由充足,一點都不像耍流氓。
她扯了扯唇角,正要說些什麼,幾百顆人頭突然同時張開黑紫嘴唇,一起發出尖銳淒厲的吼聲。
聲音如有實質,化作氣浪朝二人撲麵而去。
謝宸周身衣袍獵獵,連頭發絲都在飛舞,他勾起唇角,笑意卻不達眼底:“就這點本事?”
話音未落,他抬手翻掌,一股精純靈力朝立起的地麵殺去。隻一刹那,地麵燃起熊熊大火,人頭們露出痛苦的表情,在火焰中掙紮怒吼。
火光衝破天際,周圍魔氣不安晃動,謝宸閒散地雙手插腰,右手被綁定的知離趕緊配合地靠過去,免得耽誤魔尊大人裝逼。
火越燒越大,怒吼漸漸變成哭聲,謝宸玩夠了,一個響指便將地皮裂成幾千塊碎片,碎片還未來得及落在地上,便被萬魔淵的魔氣腐蝕得乾乾淨淨,最終隻剩下一顆幽藍的珠子,要不是地麵禿了一片,還真不知道發生過什麼。
謝宸對萬魔淵這一點倒還算滿意,收起珠子扭頭看向旁邊安靜如雞的知離。
她察覺到他的視線掃過來,立刻乖乖站直。
謝宸愉悅地勾起唇角:“膽子挺大。”本以為她剛才會試圖逃跑。
知離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尊上。”
“嗯?”
“你怎麼光張嘴不說話啊?”
謝宸:“……”
一刻鐘後,謝宸用靈力修複了知離的耳膜。
重新聽到風聲,知離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才被那些人頭給吼聾了。
“我說呢,他們怎麼隻叫一聲就突然消音了。”她感慨,還以為被謝宸的王霸之氣震懾到了,沒想到是她自己聾了。
謝宸嗤了一聲,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
知離被迫跟上:“尊上,還去哪?”
“算賬。”
“……怎麼那麼多賬要算?他們都怎麼得罪你了?”經此一遭,知離就算再天真,也不會再問他們欠你多少錢這種蠢話了。
謝宸剛算完一筆賬,這會兒心情不錯,話也多了些:“剛才那個,每隔十天半個月就嚎上兩個時辰,打擾本尊休息。”
知離:“……”
“待會兒要找的那個,一走路便地動山搖,本尊的養神台都被震移了半寸。”謝宸又道。
知離:“……”原來被她砸碎的棺材叫養神台。
謝宸:“還有一隻,一百三十五年前從本尊長眠的山穀上空飛過,沒有參拜本尊……”
“你先等一下,”知離忍不住打斷,“前兩個就算了,最後一個聽起來有點冤枉啊,路過也不行?”還是一百三十五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