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尊上?謝宸!”
漆黑的夜,傾盆的大雨,陌生的山林,構成了完全未知的危險環境。知離驚惶地拍拍男人的臉,不斷喚他的名字,然而男人雙眸緊閉,氣息輕得仿佛隨時要消失。
他……死了?
知離欲哭無淚:“尊上你彆嚇我啊,後麵一群追兵呢!你快醒醒啊!”
謝宸依然靜得像死過去一般,隻有周身無聲亂竄的靈力,告訴知離他還活著。
天空仿佛破了一個洞,大雨從洞裡傾瀉而出,儘數澆在謝宸與她的身上。知離渾身濕透,打著寒顫不斷喚謝宸,卻始終無法將他叫醒。
這隻是一座普通的山,因為謝宸的出現,山體開始輕微顫動,山間鳥獸無視大雨四下奔散,嘈雜中泛著無聲恐懼。
這樣明顯的動靜,很快就引來了薛長鬆等人,然而剛進入山穀,謝宸的氣息便消失不見,剛才所有的動靜仿佛都沒出現過,連奔走的野獸也難得露出一絲迷茫,不知自己剛才為何發瘋。
“已經走了?”追上來的周薄皺眉問。
薛長鬆眉頭緊皺:“不可能,他靈力潰散如此嚴重,未必能再保持清醒,不可能這麼快離開。”
“那為何會突然消失?”周薄驚惶不安。他剛才告狀的聲音那麼大,謝宸肯定聽見了,今日若不將其殺了,將來難免會有找他算賬的時候。
薛長鬆眼神篤定:“雖不知原因,但他必然還在山裡,來人!”
“弟子在。”
“吩咐下去,布陣封鎖山林,給我一寸一寸地找,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謝宸!”
“是!”
大雨不知停歇,大有引山洪的誌氣。知離提著一口氣聽著薛長鬆說話,又提著一口氣聽著他的腳步聲離開,終於四肢無力地倒在地上——
還好,還好跑出來時抱上紫月的妝匣,帶走了自己的寶貝們。
“爹啊,你還真是高瞻遠矚,知道你閨女是災難體質,辛苦送了藏身戒指以備不時之需。”她雙眼無神地自言自語。
幸好有藏身戒指,她才能帶著謝宸在薛長鬆到來之前及時躲起來。
藏身戒指裡空間雖小,卻也有藍天白雲綠草地,跟外麵傾盆大雨的真實世界相比,不知要安穩多少。
可惜她爹得來的這枚戒指雖然好用,但在陣法開啟後隻能維持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戒指裡的空間法陣便會消失,她和謝宸也會被驅逐出去。
“你能在一個時辰內好起來嗎?”知離看向還在昏迷的謝宸。
不過短短一刻鐘,他身上的紅紋愈發明顯了。
等這些紅紋連線成麵,他的神魂就要掙脫身體了吧,到時候會怎麼來著……哦,神魂覆滅,再無來世。
知離又是一聲歎息,伸手抱住他,然而如謝宸從前說的那樣,她的力量不過杯水車薪,他身體與神魂力量相當時,她才會起一點作用,像今日這樣神魂明顯強過身體,她那一點作用也就不值一提了。
一刻鐘內,知離將之前用過的方法都試了一遍,出汗、親吻、擁抱,能做的都做了,雖然略微延緩了紅紋蔓延的速度,卻總體上沒什麼區彆。
知離也沒辦法了,戳了戳謝宸的臉道:“尊上,我實在無能為力,你彆怪我啊。”
謝宸靜靜躺著,渾然不覺。
知離搖了搖頭,待力氣恢複後捏個清塵咒,把兩人身上的水汽和汙漬一並清理了,這才繼續盯著謝宸發呆。
戒指隻隔從裡往外的音,不隔從外往裡的音,所以知離能清楚地聽到薛長鬆等人搜山的動靜。大約是遲遲找不到人,他們的耐心已經到了極致,開始轟隆隆炸山了。
知離盯著謝宸看了許久,終於認清了他必死無疑的現實,於是默默幫他整理一下衣裳:“尊上,還有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我們就暴露了,要是同時暴露,那就全軍覆沒了,所以我能跟你打個商量嗎?”
謝宸眉眼沉靜,一如她初見時。
知離摸摸鼻子:“其實對我而言最安全的做法,就是現在把你丟出去,這樣薛長鬆發現你了,便不會在這裡逗留,我等法陣消失直接離開就行,但是吧,咱倆認識這麼久了,我良心上還真過不去,所以……”
她輕輕打了個噴嚏,鼻尖眼角頓時微微泛紅,瞧著有些可憐。
她就用這樣一副可憐的樣子,認真與謝宸商量:“你行行好唄,反正都要死了,不如快點咽氣,我雖然不好意思扔植物人,但我很好意思扔屍體啊!”
謝宸安靜躺著,也不知聽到沒有。
幾個瞬息之間,他的體溫越來越高,無數靈力四竄,撞得周遭法陣波動連連。知離看得提心吊膽,一邊怕他把法陣搞壞了,一邊慶幸自己沒有立刻解開同心鎖。
這要是解開了,光是這些亂竄的靈力也能要她性命。
謝宸的靈力紊亂持續了小半個時辰,突然在刹那間恢複寧靜。
他要死了。
知離吸了一下鼻子,靜了片刻後伸手幫他正了正頭冠,又一路往下為他整理衣領、袖口,再到腰……什麼東西?
她戳了戳,硬的。
腹肌有這麼硬?知離眼底閃過一絲疑惑,兩根手指往他腰帶裡一伸,一堆玉簡嘩啦啦掉了出來。
知離:“……”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小子竟然藏私貨!
她一片片舉到眉心查探,發現全是謝宸還未來得及練的功法,之前離開萬魔淵時,她還以為這些全被丟棄了,沒想到他一直帶在身上。
締音心法、乘風陣集、化鬼術……每一片都是各大門派的核心技術,拿出去賣分分鐘大賺特賺。
“尊上啊尊上,你說你都快死了,還留給我這麼多遺產,我怎麼忍心把你交出去呢?”知離嘴上抱歉,翻看玉簡的手法卻相當熟練,直到翻到其中一片,她突然停了下來。
熟悉的水漫金山。
她盯著功法看了許久,最後默默看向沉睡的謝宸。
……不行,萬一沒用呢,她不是白費功夫?而且他現在隨時都可能咽氣,萬一沒做完之前他死了,那她不就跟一具屍體……太重口了!
知離飛速將玉簡甩出去,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她又沒忍住重新看向謝宸。
那麼狂妄的人,現在卻變得這麼安靜,怪彆扭的……不行!不可以心軟!
“……尊上你放心,你死之後我肯定為你立塚,年年燒紙祭拜,絕不讓你到了地下沒錢花,”知離陷入一種新型掙紮裡,嘴上亂七八糟地說著話也沒能轉移注意力,“我不是不試著救你,是覺得實在沒必要,要是可以我肯定希望你能活呀,但這不是沒辦法,我也……算了!”
她抽風似的猛地站起來,一舉推翻剛才那些話,“不就是來一發嗎?!能有什麼難的,大不了你中途死了,我就立刻結束!”
說著話,她一邊胡亂扯開謝宸的腰帶跨1坐上去,一邊撿起地上的玉簡置於眉間。
“雙修之道,重在幽泉,以周身靈力集中……”
她按照玉簡內容默默運行靈力,很快便有了異樣的感覺,於是趕緊進行下一步……那麼問題來了,玉簡內寫了要一媚二嬌三勾引,才能讓男子快速進入狀態,謝宸現在這個死樣子,她媚給誰看?
眼看著事情陷入僵局,知離毫不氣餒,快速翻看玉簡裡的內容,很快便找到了解決方法。她按照上麵的方法,直接點了謝宸三個大穴道,然後眼睜睜看著他高樓起。
“……這會死人吧?”知離盯著看了片刻,忍不住打退堂鼓。
但都進行到這一步了,不繼續確實對不起觀眾。
她沒有糾結太久,彆扭又生疏地瞄準對齊,然後一擊即中……操!
疼。
很疼。
疼得知離眼前發黑,隻能快速念咒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進行下一步動作。
“尊、尊上……我這次犧牲可太大了。”她哆哆嗦嗦,連聲音都開始顫抖。
人的適應力總是比想象中更強大,她哆嗦了好半天,按照玉簡心法1運轉兩周靈力,很快便接受了這種疼。
不知過了多久,正漸入佳境時,身下突然傳來一道冷靜的聲音:“你在乾什麼?”
知離一個激靈,下一秒對上一雙黑沉的眼眸。
她沉默一瞬,看看二人此刻的情況,半晌憋出一句:“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彆急,我可以解釋。”
話沒說完,天地一陣翻轉,等她回過神時,自己已經成了躺在地上的那個。
“接吻不會,這個也生疏,你還會做什麼?”謝宸聲音懶懶的,與臉上駭人的紅紋形成鮮明對比。
知離不高興:“喂,我都犧牲自己救你了,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喂?”謝宸反問。
“……我說尊上呢。”知離一秒狗腿,下意識去抱他,卻在動的瞬間身體傳來清晰的反應,她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兩人還連著。
謝宸表情也僵了一瞬,眸色又黑又沉,卻給人一種隨時會燃燒的錯覺。
一片安靜中,知離小聲喚他:“尊上。”
“嗯?”
“你繼續不?”她紅了臉,“不上不下的怪難受的。”
謝宸靜了片刻,嗤笑:“知離,你害臊不?”
“我不……”
知離還沒來得及將反駁的話說出口,便儘數被謝宸堵了回去。唇齒廝磨的瞬間,她有一瞬的走神,又很快被謝宸帶著淪入更深的深淵。
她躺在地上晃晃悠悠,看著謝宸臉上的紅紋終於開始衰退,失神的刹那腦子裡隻有一個問題——
為什麼跟剛才不太一樣?
現實裡的深夜終於放晴,雨後的土腥氣彌漫整座大山,空間內的藍天白雲顏色越來越暗淡,等到兩人徹底結束時,雲朵哢嚓一聲碎裂,兩人重新出現在雨幕中,而原本閃著幽光的戒指,也徹底變成了石頭一樣的黯淡。
知離默默坐直,身上還披著謝宸的外衣,衣領下曖1昧的痕跡若隱若現。她心疼地將戒指拿起來,還不忘遞給謝宸看:“一點都不好看了。”
謝宸順手接過,隨意收進懷裡。
知離唉聲歎氣地抱緊妝匣,一抬頭便看到遠處有人影湧動。
薛長鬆他們還未放棄,正在逐步搜索他們。
“尊上,你快點把氣息收斂一下,彆叫他們發現了。”知離提醒。
不得不說合歡宗有一套,水漫金山大法之後,謝宸身上的紅紋已經完全消失,氣息和靈力雖然還有些亂,但好在已經在能接受的範圍之內。
“鑰匙。”謝宸沒有照做,隻是懶洋洋地朝她伸出手。
知離已經習慣了他的叛逆,低頭將妝匣裡的鑰匙取出來。謝宸伸手接過,垂眸將同心鎖解開,被禁錮了數月的兩人,終於在這一刻徹底恢複自由。
知離活動活動手腕,開心地從地上爬起來:“我們走吧。”
謝宸卻坐在地上不動。
“不走?你不收斂氣息,他們很快就來了。”知離提醒完,見他還一動不動,一時間有些無奈,“不是吧,又要打?還是彆了吧,我們又不是在淩雲峰,你們打起來很容易把這裡夷為平地,到時候花草樹木小動物都要遭殃,太缺德……”
“我剛恢複,一刻鐘之內不能使用靈力。”謝宸打斷她。
知離的譴責戛然而止。
短暫安靜後,她遲疑地問:“你開玩笑呢?以前怎麼沒聽你說過?”
“說過。”謝宸看向她的眼睛。
知離與他對視許久,驀地想起萬魔淵他第一次犯病時,似乎說過他一刻鐘之內沒有還手之力,讓她趁那個機會殺了他。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謝宸強調,“但你不信。”
知離:“……”難怪她當時抖機靈混過去,會被他罵蠢。
她咽了下口水,不死心道,“可你之後幾次犯病,不都立刻使用靈力了?”
“偶爾靈力四溢,不算犯病。”謝宸回答。
……也是,那種她抱一抱就能解決的問題,好像也算不上問題。
知離還有問題想問,謝宸卻再次打斷:“他們來了。”
知離猛地回頭,眼看著薛長鬆等人的身影在遠方攢動。
“這座山的靈氣倒是充足,他們受靈氣乾擾,會略微慢些,但也隻是略微。”謝宸依然冷靜,仿佛在說彆人的事。
說完,怕知離又犯蠢以為自己試探她,他又強調一句,“你救了本尊,本尊放過你,也算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