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六月初一這日,黃家四口乘坐提前租賃好的馬車,帶著香燭去了嘉福寺。
張溪原本要乘車來接的,卻被黃宜安婉拒了。
這次是兩家相看,又不是兩人私下相約,怎麼能同往日一般蹭馬車。
馬車上,黃偉和王氏都有些緊張。
畢竟是閨女的第一次相看,不免期待又忐忑。
黃棟不明所以,隻以為是去嘉福寺上香,終於擺脫了每日課業的他在馬車上歡呼雀躍,哪怕被王氏嗬斥,也坐不住。
黃宜安倒是最鎮定的一個。
對於四十二年宮中生活淬煉出來的人來說,小小的相親不足以引起任何波瀾。
一路到了嘉福寺。
一家四口在山門下棄車步行而上。
黃偉挎著裝著香燭的籃子,王氏和黃宜安則一左一右地伴著黃棟,免得他上躥下跳的一不小心跌倒了。
路上有人見黃偉一個大男人挎著香燭籃子,不免竊笑議論。
黃偉卻麵色如常,一徑到了寺內。
焚香祝禱畢,又添了幾個香油錢,黃家四口便按照約定,去了嘉福寺後山的放生池——兩家提前約定好的相看的地方。
六月天氣酷熱,山上卻涼爽適意,行走在森森竹柏之間,隻覺空氣清冽、涼意襲人。
放生池內,蓮葉田田,各色蓮花綻放,清雅出塵;蓮下錦鯉自在遊曳,偶爾一個急旋,尾巴在水麵上拍起一陣水花,漣漪層層蕩開而去,天然便有一段靜謐的禪意。
來此放生的人見此情景,也不由地放慢腳步,心靈漸至澄明而虔誠。
在這寧謐之中,張溪的聲音便顯得尤為清脆響亮。
“安妹妹!”隔得老遠,張溪就跳起來舉手招呼。
英國公夫人瞪了她一眼,旋即便麵帶微笑,不疾不徐地朝黃家四口行去。
跟在張溪身後的張瀾,飛快地抬頭朝迎麵而來的一行人掃了一眼,目光便落在那個嫩柳色的倩影上。
隻匆匆一眼,張瀾便挪開了目光,心底卻慢慢地勾勒出一幅畫:
春風軟柳,燕燕輕盈,鶯鶯嬌軟,分明又向華胥見。
說話間,兩行人便彙到一處。
雙方互相見禮。
黃宜安不著痕跡打量了張瀾一眼,前世未看清的眉眼,此刻在眼前分明起來:麥色肌膚、眉峰似劍、目若朗星……少年人身姿挺拔,已初現昔日明威將軍的英武豪邁。
日色漸高,放生池邊的人也越來越多。
雙方不好久站說話,寒暄幾句,便施禮辭彆。
張瀾與黃宜安擦肩而過時,腳下不由地一頓。
那輕巧的足音仿佛是踩在他的心尖兒上,越行越遠……
“瀾哥兒?”英國公夫人見張瀾沒跟上來,回頭笑道。
張溪等人亦是一臉揶揄地看著他笑。
張瀾刷地紅了臉,趕緊大步追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