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沒有眼色!
祁鈺暗自腹誹。
非但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而被劉季的傻笑惹了一肚子氣。
好在黃宜安已經磨好了墨,起身鋪展好細絹,選了一支細筆,預備先勾勒出美人身形。
執筆靜思片刻,黃宜安沾墨揮毫,不多時,美人娉婷嫋娜的身形便顯現了出來。
黃宜安又換了一支筆,細細勾畫眉眼。
長眉若柳輕蹙、眼如丹鳳微垂……
果真與她方才說的一模一樣,就是美人看起來正黯然神傷,目光投向遠處,不知是看到了誰,還是在期盼誰?
然後便是綺羅珠履,纖毫畢現,華貴不俗。
再之後是美人周圍瓊花麗苑的景致……
祁鈺看著小姑娘凝眉聚神,手下不疾不徐,便將那個“深坐顰蛾眉,不知心恨誰”的美人畫了出來。綺羅珠履、瓊花麗苑,外在的繁華瑰麗,越發襯托得美人形單影隻、煢煢孑立……
聽說黃小姐才十三歲,可這一手丹青卻如此嫻熟,真是難得。
“好!”祁鈺拊掌笑讚。
黃宜安恍然回神,在看到自己所作之畫後,卻微微變了臉色。
她原本打算畫的明明是寵冠六宮、飛揚恣肆的皇貴妃,可為何畫出來的卻是深宮失寵、黯然神傷的鄭氏?
前世她縱然過得再艱難,都能說服自己淡然以對,端著皇後的身份,看著身為寵妃的鄭氏上躥下跳,有羨慕,有不甘,卻從沒有惡毒地詛咒過鄭氏失寵。
可是眼前這幅畫……
原來,饒是她再三告誡自己何為皇後,何為一國之母的端方大義,卻還是忍不住心生嫉妒,甚至發狂地詛咒鄭氏失寵,體驗一回包括她在內的所有後宮女子晦暗漫長的人生嗎?
前世,她活得真是太戰戰兢兢、太小心翼翼了,以至於心底最深處、最真實的念頭,連想都不敢想一想……
“黃小姐年紀雖小,卻筆力不俗,這一手好丹青,便是比起擅畫的文士,也不遑多讓!”祁鈺站起身來,踱到黃宜安身邊,一邊仔細觀畫,一邊笑讚不已。
熟悉又陌生的龍涎香伴著誇讚侵入鼻尖、心頭,黃宜安驀地心神一凜,微微撤開兩步,頷首謙遜道:“不敢當。”
老天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這一回,她一定要遠離這個人,遠離前世連嫉妒怨恨都不敢流露以至於連自己都騙了過去的人生!
黃宜安一瞬間流露出來的強烈的躲避撇清,讓祁鈺微微一怔,心底怏怏。
難道他是瘟疫嗎?要這麼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轉念一想,又覺得黃宜安作為待字閨中的姑娘家,如此表現才算是正常。這才略略壓下了心中的不虞。
黃宜安擱筆,施禮告辭道:“時辰不早了,離家時稟明了家母歸家的時辰,再不回去,恐遲了讓她擔心。請恕我先行告辭。”
祁鈺聞言,看了看外頭的天色。
日近中天,陽光大熾,馬上就到午膳的
時間了,確實也不好再作挽留,隻得惋惜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原本還想請黃小姐親手紮製紙鳶呢!”
黃宜安連忙謙遜推辭道:“我紮紙鳶,隻不過是偶爾一玩罷了,怎麼比得上五丈風的大師傅們手藝精湛?不敢誤了公子的事。”
這是要徹底撇清的意思了。
祁鈺有些失望,心中微微不悅,卻又覺得這番話無可挑剔,隻得強忍了,點點頭,目送黃宜安出了廳堂。
劉秀連忙相送。
一路穿過庭院,從後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