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瀾一愣,頓了頓,順勢點了點頭。
他的心事本就不可對外人言說,更何況是柳鶯兒這樣無甚交情的戰俘。
“將軍不必擔憂。”柳鶯兒聞言悄悄鬆了口氣,微微笑道,“從眼下的長勢看,今年棉花必定會大豐收的!”
張瀾點點頭,笑著敷衍一句:“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柳鶯兒連忙搖頭道,語氣極其誠懇,“能得遇將軍,是奴家及父兄三生有幸!”
雖說眼下父兄的死罪尚未免除,但是張瀾已經竭力周旋,暫且保全他們的性命,她已經是感激不儘了。
張瀾沒有心情談論這些,問過兩句話有關棉田的話,便打發柳鶯兒繼續打棉花杈子去了。
張瀾遙望京都,直到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在天際,久久未動。
今日,是她大婚之喜。
亦是兩人決絕之日。
從今後,宮牆巍峨,各如路人。
……
坤寧宮內,紅燭高燃。
黃宜安卸去禮服釵鬟,洗淨妝容,著中衣躺下。
阿梅替她覆上薄薄的錦被,又放下百子帳簾。
不多時,祁鈺更衣回來,明黃的龍袍已經換作常服,冠冕已摘,墨發散在肩上。
威嚴冷肅的少年天子,瞬間變作溫潤清雋的陌上少年。
阿梅悄悄吐了口氣,屈膝行禮。
祁鈺認得她是黃宜安從黃家帶來的人,因此十分給麵子地點點頭,清聲吩咐道:“都退下吧。”
阿梅頓了頓,想起進宮前黃宜安的叮囑——在宮裡,需謹記一條,絕不可違逆上意,遂恭聲應諾,與其餘宮人一並退至外殿。
帳內的黃宜安,聽到外麵的響動,被子下的雙手不自覺地緊緊交握,身子往裡一側,乾脆緊閉雙眼裝睡。
可是過了許久,皇帝都沒有掀簾進來。
黃宜安不解的同時,也慢慢地放鬆下來。
不多時,帳外響起層層帳幔被掀開的窸窣聲和輕微的腳步聲。
黃宜安重新合上雙眼。
聽到百子床帳被掀開。
又感到有人在床邊坐下。
然後便是清冽中帶著溫柔和急切的呼喚:“你睡著了嗎?”
黃宜安閉著眼睛不答話,心中卻驚訝不已。
前世皇帝直接由宮女伺候入帳……根本就沒有這一遭。
黃宜安尚未想明白,耳邊就響起一聲悶笑。
她隻覺得耳邊一熱,下意識地側身躲開,瞪大眼睛看過去。
正撞進祁鈺那雙得意洋洋又溫柔深沉的眼眸裡。
黃宜安心中尚在糊塗,手卻已經自動自發地揉了揉眼睛,裝作才看清祁鈺的樣子,慌忙起身,跪坐在床請罪:“臣妾君前失儀,請陛下……”
“責罰”二字尚未出口,便被祁鈺笑著截斷了:“今日大婚,禮儀繁瑣,你累倦而眠實乃正常,又何罪之有?”
況且,他方才看得分明,她根本就是在裝睡。所以才故意湊到她耳邊輕笑,逗她醒來的。
想來,她是太緊張了吧。
畢竟,是第一天做皇後,更是第一天成親……
祁鈺捂了捂砰砰亂跳的心口,從裡麵摸出一個香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