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裡,黃宜安服侍祁鈺去淨室梳洗後,便屏退宮人,招來阿梅近前低聲問道:“打聽到了嗎?”
阿梅亦低聲回道:“太後娘娘禦下甚嚴,奴婢不敢靠得近,亦不敢與旁人打聽,隻隱約聽得提到了‘張首輔’‘丁憂’之類的……”
黃宜安靈光一閃,立刻想了起來。
前世新政剛剛推行不久,張圭遠在家鄉的父親就去世了。按照禮製,張圭需回鄉守喪三年,是為丁憂。
可是新政才剛開始正式全麵地在全國推行,張圭擔心他若是此時回鄉丁憂,遠離了朝堂,新政必然會被反對激烈的權貴一朝廢除,那他多年的心血就要付之東流,而畢生的誌向也將再難難現。
因此張圭最終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將父親去世一事隱瞞不報,以撐到新政徹底推行開來,祁鈺能夠掌控朝堂為止,再也沒有人能夠廢止新政為止。
可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張圭當政後極為嚴厲,本就得罪了不少人,這下又因為新政幾乎將所有的權貴都得罪了遍,更因為拿恩師徐玠開刀而被士林唾罵。
要不是張圭通過內閣牢牢地把控著朝堂,還有李太後和祁鈺的堅決支持,隻怕他早就被反對的朝臣給聯手轟下台了。
如今反對張圭的官員好不容易揪住了他的錯處,而且還是完全站得住腳的不孝之罪,還能不群起而攻之,妄圖將張圭一擊斃命嗎?
黃宜安心裡明白,攻訐張圭的人未必就比張圭侍奉父母更加孝順,他們恨張圭也不是因為張圭違背了禮製,這就是朝堂角力——你觸犯了我的利益,我就要逮機會弄死你!
皇帝,有時候不過是各方勢力平衡的工具。
“娘娘?”阿梅稟報完畢,見黃宜安沒有反應,遂低聲請示道。
黃宜安回神,笑道:“我知道了。”
頓了頓,又鄭重交代道:“這件事情,對誰都不要提起,記住了嗎?”
阿梅重重地點點頭,低聲保證道:“娘娘放心,奴婢省得輕重!”
偷聽李太後和皇帝議論朝政,這個罪名若是壓下來,皇後娘娘可就麻煩了。
黃宜安聽得淨室水聲漸歇,便遣退了阿梅,親自進去服侍祁鈺穿戴。
也許是怕祁鈺會沉迷於女色,所以自從他登基之後,身邊伺候的人都是李太後層層篩選過了的,不是內侍,便是老實本分宮女。
等到圓房後,便換成了她一個人……
……
朝堂上因為他隱瞞父喪,不肯辭官守製一事吵了起來,張圭自知禮虧,便上書辭官請罪,暫時在家閉門思過。
雖是如此,有關新政的政令卻在他的暗中授意下,有條不紊地繼續推行著。
張圭安慰自己,隻不過是換了個地方辦公而已,在家裡還自在些,不必介懷,諸如此類。可是安慰歸安慰,他心裡卻很明白,若是他不能夠及早解決此事,那事情最終將無法收拾。
如果他不想辭官守製,不想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不願畢生的誌向就此湮滅,那麼就隻剩下奪情這一條路可走了。
可是,反對他的人那麼多,皇帝能夠頂住壓力,力主奪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