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張圭奪情視事的事情確定之後,祁鈺便敏銳地察覺到往日對他就十分嚴厲的元輔帝師,如今更是苛刻非常,無論大小政事,都要親自過問,哪怕對他也不再信任。
或許應該這麼說,對於自己一手帶大的小皇帝,張圭總覺得有這有那的不足,從未真正地信任過。
祁鈺對此很是不滿,但是更加頹喪。
張圭此舉,總讓他也禁不住懷疑起自己來——難道他真的沒有能力親政,做一個好皇帝嗎?
幸而有黃宜安從旁開解,祁鈺才沒有鑽牛角尖,依舊每日認真讀書,學習理政。
如今張圭終於離京回江陵安葬亡父,祁鈺心頭上壓的那塊大石頭也終於略略搬開了,整個人似撥開陰霾,終得重見天日。
作為一個有抱負的皇帝,祁鈺當然不甘心一輩子都活在張圭的威壓與鉗製之下,做一個有名無實的傀儡皇帝。
或許張圭之所以對他要求嚴格,是真心想把他培養成一個合格的君主,但是作為一個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思想的獨立的人,一個渴望親政有所作為的少年天子,祁鈺越長大,就越無法從心底真正認同張圭這樣毫不放權的嚴格束縛。
因為他不知道,要等他長到多少歲,學會多少理政的本事,才能得到張圭的認同,放權給他。
這樣沒有期限的管製讓祁鈺看不到希望,漸漸地心生倦怠和怨尤。
現在,張圭走了,祁鈺被壓製已久的帝王之心也漸漸複蘇。
黃宜安將祁鈺的變化看在眼裡,暗自揣度:今生祁鈺對於張圭和馮永亭的不滿倒是比前世早很多。
不,也許不是祁鈺比前世對二人更早心生不滿,而是前世祁鈺早就有這樣的心思,卻從不在她的麵前流露……
細細數來,前世今生,祁鈺真的有許多不同。
但願,今生她與他也會有個不同的結局。
這麼一想,黃宜安頓時生出無限的勇氣來。
不就是學孝宗皇帝的張皇後一生獨占皇帝、六宮不納妃嬪嘛,她又沒有嘗試過,怎麼就知道不可以呢?
或許,大齊朝第二個一夫一妻的帝後,就是祁鈺和她呢!
……
一日,黃宜安同祁鈺一起去慈寧宮給李太後請安。
剛到慈寧宮,黃宜安就敏銳地發現殿內的氣氛有些壓抑,直覺不對。
果然,請安罷,李太後直接便把她支走了,隻留祁鈺說話。
黃宜安看了祁鈺一眼,見祁鈺臉上也不複有笑容,便知這事母子倆心知肚明,不免擔心他們兩個如前世一般母子失和。
然而不論是作為兒媳還是皇後,她都沒有辦法在作為婆婆的李太後攆人之後,強行留下。
黃宜安凝視了祁鈺一刻。
祁鈺覺察到黃宜安目光裡的擔憂,心中微暖,衝她笑道:“你先回坤寧宮吧。朕與母後有事要議。”
神情語氣不乏安撫之意。
黃宜安心中略定,屈膝告辭。
慶嬤嬤親自相送。
殿內的宮人亦都隨之退至殿外,隻留李太後和祁鈺母子兩個在殿內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