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做的自己都做了,剩下的,就看祁鈺的抉擇了。
祁鈺是會就此與她敞開心扉、攜手進退呢,還是會敷衍過去,絕口不提選妃一事?
片刻後,祁鈺笑道:“晚膳後不可立即入睡,否則於脾胃有傷。難得今夜風雨宜人,皇後就陪朕賞風雨、弈棋局,如何?”
黃宜安懸起的心緩緩放下,仰首燦然笑道:“好呀,臣妾願意陪著陛下賞風雨、弈棋局!”
兩人相視一笑,連日來的陰霾被這一笑倏然吹散。
未來或許道路坎坷、風雨交加,但是有了身邊人的扶持,兩人一定會邁過去的!
……
兩宮太後並不知道,她們的聯手“逼迫”,竟會在無意間激發了祁鈺徹底的反叛之心,以及帝後守望相助、堅定不移的誓言。
選妃一事,在她們看來已經成了定局,並不需要額外分心,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新政推行一事,尤其是在軍中的推行。
陳太後隻是關心,卻並不插手此事。
從她入宮十數年都沒有誕下皇子時起,便歇了爭權的心思;等到先帝意外崩殂,祁鈺即位,李貴妃以皇帝生母的身份被奉為皇太後,受命輔佐新帝時,不論前朝還是後宮,她就半點都不沾手了。
除非李太後有請,譬如立後選妃這樣的事情,否則她就安居慈寧宮,誦誦經、敲敲木魚,從不主動過問世事。
李太後卻事事親力親為,生怕祁鈺年紀小、不抗事,一不小心就犯下大錯。
像在軍中推行新政這樣的事情,李太後自然不放心完全交給祁鈺去做。
張圭不在,手中無權、處世稚嫩的少年天子,如何能夠抵擋得了那些浸y官場多年、盤根錯節的朝臣的反對直諫?
所以李太後才會私下裡同張維等內閣大臣商議,預備一切都準備好了,再告知祁鈺。
誰知祁鈺竟然自己先查知了,而且還反過來瞞著李太後。
黃宜安想了許久,都沒有想到到底是誰向祁鈺告的密。
在外人看來,祁鈺雖然是皇帝,卻事事聽從李太後和張圭,並沒有告密的價值。
然而作為皇後,黃宜安也不敢貿然向祁鈺打聽。
可是現在不一樣,在那個秋雨飄颻的寒夜,兩人“賞風雨、弈棋局”的許諾,讓一切都悄然發生了變化。
譬如,祁鈺雖然不會與她商議朝政,卻會將自己在朝堂上受到的委屈向黃宜安傾訴。
黃宜安將這些隻言片語的傾訴一點一點地拚湊起來,那個“告密”的人便也出來——不是她原本猜測的高珙留在內閣的細作張維,而是翰林院修撰於可遠——張圭真正的嫡係學生,一個正直不阿的直臣,一個讓士林稱頌的雅士。
黃宜安拚湊出真相之後,猶自不敢相信。
身為細作的張維還沒有背叛張圭,怎麼作為張圭嫡係學生的於可遠倒是先“出賣”了他呢?
仔細想了想,卻又覺得這並非不可能。
因為前世於可遠曾在張圭“奪情視事”時批評他為子不孝,還曾在張圭推行新政時反對他行事過於激進……也曾在張圭去世後被清算時,不顧個人安危,直言勸諫,力保張圭留在這世間的唯一血脈,為此被罷免驅逐。
這樣的人,為了自己心中的大義和準則,提醒皇帝幾句,也不是不可能的。
黃宜安有時候會想,如果朝廷多幾個於可遠這樣不畏權勢、不慕名利的直臣,祁鈺的處境肯定會好上許多。
可惜她即便有前世的經驗,卻也不好對祁鈺明言,隻能在祁鈺向她傾訴時,旁敲側擊、佯作無意地提醒幾句。
這日,祁鈺下朝後照例去了禦書房讀書理政,卻吩咐田義道:“朕有些餓了,你著人去坤寧宮說一聲,讓皇後做些小食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