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早就猜測張維已經暗中投靠了祁鈺,但是這和祁鈺親口告訴她完全是兩回事!
祁鈺看到黃宜安驚詫的眼神時,這才驚覺自己竟然把這麼隱秘的要事就這樣告訴了黃宜安!
但是驚覺之後,隨即湧上心頭的不是懊惱和猜忌,而是從未有過的心安,心中的秘密終於有了可信的人分享,肩上的擔子驟然減輕,祁鈺甚至還忍不住要將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訴黃宜安。
但那是長舌婦才做的事情,他是皇帝,當然不能如此絮絮叨叨了。
祁鈺忍住心底傾訴的欲望,以一句張維“忠君愛國”,便將此事揭過看。
黃宜安卻忍不住道:“張維可是元輔親自提拔到內閣的學生,而且在離京之時,直接越過內閣的其他大人,任命張末輔權代首輔一職……元輔滯留通州,遲而不發,張末輔卻為陛下出謀獻策,果然是‘忠君愛國’……”
重活一世的她當然知道這背後的真正原因,但是祁鈺並不知道她知曉內情,所以她唯有驚訝才能得體應對。
況且,祁鈺並不知張維投靠他的內情,她總得引導著他多想一想,不要因為張維的投效就對他全然信任,否則等壓下了張圭,隻怕張維就會成為第二個張圭了。
祁鈺笑了一句,沒有接話。
然而一直盯著他看的黃宜安,卻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逝的青屑。
黃宜安繃緊的心弦略略鬆了鬆,看來祁鈺對於張維的觀感並不怎麼好。
也是,今生祁鈺雖然與前世行事多有不同,但是一個人本性又怎麼會輕易改變呢?多疑的帝王,麵對背棄恩師投效他的張維,自然不會立刻就信重依賴。
用而不信,不信卻能用,亦是帝王權術。
譬如前世祁鈺二十幾年不臨朝,並不是對滿朝文武全然信任,而是自有手段和機製約束眾臣,讓他們為著王朝的發展各自安安分分地當差。
黃宜安見祁鈺似乎不願多談此事,便也沒有再深問。
祁鈺見黃宜安不再追問,心中頗為遺憾。
怎麼就沒有再多問一句呢?
隻要黃宜安再多問一句,他肯定會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她的!——不管張維為何投效於他,能夠策反張圭集團的中堅力量,這都是一件值得驕傲並且十分受益的成功之舉!
……
第二天早朝時,祁鈺便諭告群臣,預備率領眾人,前往京郊長亭迎接張圭回京。
憎惡張圭的人自然是立即出列反對,言稱臣子扶喪歸葬回京,卻要帝王率領百官迎於郊野,實在是有違君臣之道,萬萬不可!
即便是在外人看來隸屬於張圭一派中的於可遠等人,亦頗不讚同。
張維想了想,亦出列反駁。
張圭一派原本想擁附祁鈺提議的人,見張維都出麵反對了,雖然心中不悅,卻也沒有立刻與他唱反調——不管內部鬨得如何厲害,對外大家總是一家人,不好內訌,讓對家鑽了空子。
祁鈺看著底下吵嚷反對的群臣,一言不發,隻是長長地歎息一聲,目露怔忡傷懷。
張維見狀,率先停住了論辯。
其他人見了,自然也不敢繼續吵嚷,惹得聖心不悅。
天下誰人不知,皇帝對於張圭這個元輔帝師,一向十分信重與倚賴,親自派儀仗送張圭回鄉歸葬亡父不說,就連戚總兵賄賂張圭的那一隊火銃手,皇帝都當作不知道,絲毫不追究張圭和戚總兵的逾矩甚至是居心不良之罪。
祁鈺見眾臣都漸漸地靜了下來,才開始說話。
這是張圭教他的,急聲爭辯,非但不會令人信服,反而顯得自己急躁氣虛,正所謂“千金一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