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梅汁還剩下小半杯,杯子被時吟緊緊捏在手裡,人站在門口,發呆。
還是趙編輯最先反應過來,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對著看了半分鐘,趙編輯舉在半空中的手放下了,看著她眨眨眼:“時一老師,您關門乾啥。”
時吟表情有一點點呆滯,直勾勾地看了他半晌,“啊”了一聲,恍惚道:“他剛剛說什麼?”
趙編輯:“……”
趙編輯:“他說他是《赤月》的新主編。”
時吟點點頭:“叫顧從禮。”
趙編輯道:“對,顧從禮。”
時吟目光幽幽看著他:“你不用重複,我知道他叫什麼。”
“……”
趙編輯覺得最後一次一起工作了,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太計較。
他深吸了口氣:“時一老師,您開門吧,那就是我們主編本人,不是什麼可疑人士。”
時吟又不說話了。
她就那麼站在門口,捏著玻璃杯的手指力氣很大,指尖泛了白。
她發了十幾秒的呆,恍恍惚惚地再次抬起頭來,舔了舔嘴唇,緊張地問:“我現在看起來怎麼樣?”
趙編輯沒反應過來:“啥?”
“我好看嗎?”
“……”
平心而論,時吟五官雖然說不上多驚豔,但絕對算得上是個漂亮姑娘。
即使她現在身上穿著一套純棉長袖睡衣,腳踩毛絨拖鞋,腦袋上戴著個淺粉色的兔耳朵毛絨毛巾發箍,發際線處毛絨絨的碎發全被刷上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造型上看起來像是日劇和漫畫裡的那種網癮宅女。
她皮膚很白,鼻子挺翹,杏眼又黑又亮,明明整個人渾身上下都帶著點兒提不起勁兒來的感覺,盯著你看的時候卻又會給人一種十分投入的專注感。
好像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聽你說話更重要的事兒了。
趙編輯實在地說:“好看。”
時吟終於放鬆了下來,抬眼肅然道:“那我開門了。”
她的表情太嚴肅,纖細的小身板挺得筆直,看起來像是馬上要會見國家主席了。
被她搞的趙編輯不知道為什麼也有點緊張,他不由得直了直腰,點點頭:“開吧。”
時吟重新轉過身去,手搭上門把。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她會再次見到顧從禮,還是在這種情況下,好像還變成了她的主編。
從老師變責編,顧從禮的涉獵範圍可以說是十分之廣了。
時吟想起了自己剛剛脫口而出的那句“老師”。
他應該是聽到了,可是看起來像是沒聽到似的。
看著她的眼神也沒有一丁點兒的詫異,波瀾不驚的的冷漠樣子,反而顯得時吟的激烈反應有點過度奇怪了。
時吟有點懊惱的垂了垂眼,努力放鬆有點兒僵硬的唇角。
女人,和老相識久彆重逢,一定是要精致的。
要從容,要淡定,要冷靜,要若無其事。
尤其是這老相識還牛逼哄哄的。
她深呼吸了兩次,麵部表情調整到最自然端莊的樣子,一氣嗬成,壓下門把手,打開了門:“不好意思,我——”
門口空無一人。
時吟話音戛然而止。
她捏著杯酸梅湯站在門口,麵無表情的看著麵前空蕩蕩的樓道。
牛逼哄哄的顧主編走得連人影都沒有了。
顧從禮這個人脾氣大。
時吟很多年前就發現了。
雖然他看起來端得是冷漠薄涼,好像沒什麼事情能入他老人家法眼,沒什麼事情能讓他在意,其實都是假的。
他是一點兒不順心都不行的少爺。
客廳裡窗開著,清晨空氣清新,陽光很薄,時吟倒著躺在沙發上,腿掛著沙發靠背,直勾勾看著天花板。
梁秋實端著碗牛奶走過來,另一手拿著麥片,放茶幾上,倒好,勺子架在一邊,屈指敲了敲桌邊:“老師。”
時吟身子往下竄了竄,頭衝著地麵,揚眼倒著看他。
梁秋實嘴角一抽:“練瑜伽呢?”
時吟長歎:“實秋啊……”
“……”
梁秋實麵無表情:“秋實。”
“實秋啊……”
“秋實。”
“球球。”
“……”
梁秋實給時吟當了一年的助手,知道這個人越搭理她她就越沒完沒了,連糾正她的欲望都沒有了,乾脆地抱了本漫畫書坐在旁邊沙發裡看,不搭腔。
時吟腿往旁邊一側,在沙發上整個人翻了個個兒,盤腿坐起來,無精打采地耷拉著眼皮:“球球啊,你談過戀愛沒有?”
梁秋實一頓,抬起頭來,一臉防備的看著她:“沒有。”
時吟捏過勺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攪了攪碗裡的麥片:“哦,那有喜歡的人嗎?”
梁秋實重新垂頭,專注於手裡的漫畫:“我永遠喜歡木之本櫻。”
時吟沉吟了半晌,才緩慢問:“那如果你遇見了高中時候認識的人,並且你們以後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應該是要有親密接觸的,你會怎麼樣?”
梁助手恍然大悟,秒懂:“老相好?時一老師您還早戀啊。”
“……”
時吟隨手從沙發上撈了個抱枕丟過去:“我說什麼了就老相好了?都說了是認識的人,你思想乾淨一點行不行?”
梁秋實很懂:“反正就是喜歡過的人唄。”他身子往前傾了傾,神秘道,“這種還是要看,你想怎麼樣?”
時吟:“還能有選擇的?”
梁秋實:“當然有,既然是年輕的時候喜歡的人,那就看你還喜歡不喜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