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都看過來,老禿臉色漆黑。
時吟肅然深深一鞠躬:“老師辛苦了!老師再見!”
——然後衝出了教室門。
老禿一臉懵,兩三秒後才反應過來,大步走到教室門口扯著脖子朝走廊裡喊:“時吟!我還沒講完呢!我再講五分鐘!你給我回來!!”
時吟頭都不回朝後麵擺手,姿勢帥得像個浪子劍客:“老師您先講吧,我五分鐘後就回來!”
老禿氣得七竅生煙,大吼著她的名字,時吟兩個字在空曠的教學樓走廊裡長久地回蕩,回蕩,回蕩。
也拉不回少女一顆追逐美色的心。
時吟直奔藝體樓,像是一個熟練的新校區學生,神色自然的仿佛第一百次踏入這個地方,一邊不動聲色的打量。
果然,一樓一整層,全部都是畫室。
一共三大間,其中兩間的門關著,透過玻璃看得見裡麵藝術生坐得七零八落,神情專注。最後一間空著,裡麵沒人。
時吟小心地推開虛掩的門進去,有顏料混合著紙張、木頭和灰塵的味道。
層層疊疊的木頭架子上擺著大大小小各種石膏像,牆邊一個橢圓形的小洗手池,池邊搭著兩支沾滿顏料的筆。畫架或兩三個一堆立在一起,或單個孤零零地架在角落,有些上麵白紙上有未完成的畫,顏料層層疊疊暈開在紙麵上,時吟看不出個名堂來,卻也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美感。
她像是窺探到了什麼其他的世界裡,不敢再往裡走,隻敢站在門口小心地張望,目光能及之處有限,她看著門口白色桌布上擺著的一顆桃子,小心翼翼地,有點好奇地伸手,拿指甲尖兒輕輕戳了一下。
在時吟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桃子滴溜溜地滾下了桌子,掉在水泥地麵上,輕輕地啪嗒一聲。
給摔爛了。
還摔出了汁兒。
“……”
時吟僵住,幾秒鐘後,才意識到自己闖了禍。
少女臉色都白了。
她蹣跚著磨蹭過去,顫顫巍巍蹲下身來,哆哆嗦嗦地伸手,捏著被摔得稀爛的,軟乎乎的桃子的屍體,有點拿不準是現在毀屍滅跡好還是投案自首好。
正猶豫著,畫室門又被人推開了。
時吟仰起頭來。
顧姓不知名某老師站在門口,單手把在門邊,垂著頭看著她。
毀屍滅跡好像是不行了。
時吟煞白著臉,吞了吞口水:“不是我的錯,我就碰了她一下,是她自己想不開。”
“……”
顧從禮有點好笑。
少女穿著校服,蹲在地上,仰著小腦袋,驚慌又不安的看著他。
手心裡捧著個爛桃,像是捧著一隻死了的小鳥,桃汁順著她的指縫,滴答滴答地滴在水泥地麵上。
顧從禮神情冷漠,嫌棄地皺了皺眉。
這是他這張臉做出的,到目前為止,唯一一個可以勉強算得上生動的表情。
居然是嫌棄。
時吟覺得他是生氣了,而且本來就是她的錯,進了人家的畫室,還弄爛了他的桃,還妄圖推卸責任。
“對不起,是我的錯,”她有點兒慌了,可憐巴巴地認錯,手裡的桃高舉過頭頂,一臉虔誠,小心翼翼地,“我再買十個一模一樣的賠給您,行嗎?”
“不行,”顧老師麵無表情說,“我這是奧地利皇家果園空運過來的新疆天然桃。”
時吟沒反應過來,像個傻子一樣看著他:“啊?”
“價值千金。”顧老師平淡補充。
時吟:“……”
奧地利皇家果園空運過來的新疆天然桃。
時吟不知道為什麼這顧老師可以用他這張極具欺騙性的臉,麵無表情無波無瀾的說出這種糊弄傻子的話,而且偏偏這話被他說出來還有力得讓人無法發出質疑。
她乾笑了兩聲,捧著桃站起來,往他身前遞了遞:“那還扔嗎?要不吃了吧,怪浪費的。”
“……扔了吧。”
時吟乖乖地“噢”了一聲,屁顛屁顛跑到垃圾桶旁邊丟掉,又洗了手,拽了立在牆邊的拖把走過來,問他:“用這個擦地可以嗎?”
“嗯。”
得到首肯,時吟抓著拖把走到凶案現場,一小塊深色的地方,旁邊還有滴滴答答的幾滴。
她一邊擦,一邊覺得還是需要解釋一下:“顧老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看看它是真的還是假的,對不起,我不應該隨便亂動的。”
男人已經在木架子旁坐下了,正在看一本很厚的畫集還是什麼的書,聞言,他眼都沒抬,隻嗯了一聲:“沒事。”
時吟拄著拖把,沒話找話繼續說:“我從小到大就連一隻蟑螂都舍不得傷害。”
“……”
“更彆說是一顆來自奧地利皇家果園的新疆天然桃。”
“……”
“那可太珍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