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不逛不知道,這個校內網竟然還真的有很多人玩的,每天都有各種神奇的帖子冒出來,還有什麼打卡刷等級,吐槽遇到的奇葩事情或者瑣碎,以及撕逼。
時吟覺得學霸們的日常也是非常之精彩的。
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和顧從禮一起出現在同一個帖子裡。
以這樣的一種方式。
帖子最開始是以一種很愉快的口吻敘述的,標題非常UC體——【震驚!去尿個尿竟然會遇到這種事情。】
發帖時間是運動會那天。
樓主講述了一下他運動會去尿尿,但是因為沒有來過新校區的體育場沒找到廁所在哪,所以他就在體育場裡轉了一圈。
然後,他看見了非常香豔的一幕。
樓主放了一張照片。
很明顯看得出來是偷拍的,角度很隱蔽,距離不近並且光線昏暗,隻能看清畫麵裡,一男一女站在器材室門口,女的背靠著牆,男的麵對著她,俯下身去,微垂著頭。女生的臉被擋住了,隻能看見她身上穿著啦啦隊的鮮紅色衣服,露出來大片的皮膚,凝脂似的白。
從男人身後拍的一張,兩個人看起來是疊在一起的,像是在親吻。
也許是因為這個標題看起來實在太蠢了,或者臨近期中,大家沉迷學習沒空刷論壇,這個帖子最開始的時候沉下去了,回帖的人寥寥無幾。
然而,就在它已經被淹沒在曆史的洪流之中的時候,它又被人頂起來了。
內容挺簡單,就一句話,【這男的一看就不是一中的學生吧,但是這女的穿得是一中啦啦隊服啊,你隊的美少女們真的會玩,運動會帶男朋友過來在小角落裡這樣那樣的。】
本來這也沒什麼,帖子一直在第二頁晃悠,偶爾幾個回複,也都是些騷話。
直到三十多樓一個層主回複:【這個男的看起來有點眼熟哦,我好像在學校裡見過。】
【這個不是那個嗎,首頁一直飄著的那個男神現在變成她老師了的帖子,樓主實時更新的,裡麵不少偷拍,那些偷拍裡的背影和這個一模一樣啊,同學們了解一下,姓顧吧這個老師。】
【臥槽,老師???那麼請問他們在???】
於是一發不可收拾。
說什麼的都有,眾人開始好奇那女生到底是誰,可惜臉被擋得太嚴實,範圍隻有一個啦啦隊,確實也找不到是誰。
攻擊的對象就變成了顧從禮。
時吟越往下看,隻覺得渾身發冷,血液幾乎被凍住了。
方舒抱著本書推門而入,看見她在,一邊整理桌子一邊問她晚上吃什麼。
時吟沒理。
叫了她好幾遍,她像是沒聽到一樣,完全沒反應。
方舒終於意識到不對勁,皺著眉走過去,拉了她一下:“我跟你說話你——”
她頓住了。
時吟被她扯著身子晃了晃,恍惚地抬起頭來,臉上沒有血色。
方舒愣了:“怎麼了……你怎麼了?不舒服?”
她反應過來,露出了一個類似於驚慌的表情,聲音又低又模糊:“我錯了……”
方舒沒聽清:“什麼?”
“我得解釋……”她眼眶通紅,慌亂的看著她,有點兒語無倫次,“我得解釋,根本就不是那樣的,那個照片不對……”
“時吟!”方舒低聲喊她,“到底怎麼了,你好好說。”
時吟沒聽進去,扯開了她抓著她的手,捏著手機徑直往外跑。
十一月份天氣轉涼,傍晚的風尤其冷,正是晚自習前的休息時間,校園裡人很多,成群結隊地說說笑笑,籃球場有男生在打球,遠遠地隱約傳來哨聲。
時吟穿過綠化帶中間的小路,一路跑到藝體樓,直接衝了進去。
這地方她來了很多次,已經熟門熟路,藝術生這個時候也都不在,三個畫室空著,她拐進走廊,徑直往儘頭辦公室裡跑。
她速度很快,跑到第二間畫室門口,從裡麵走出來一個人。
時吟來不及停住腳步,撞了個滿打滿。
淡淡的花香味香水衝進鼻腔,撞到的觸感柔軟。
時吟連忙往後躲,一邊抬起頭來。
裴詩好也猝不及防,被她撞得後退了兩步,才堪堪穩住身子。略有些不悅,皺眉抬頭。
看清了人以後,裴詩好愣了愣。
時吟也愣愣的看著她,甚至連道歉都忘了。
還是裴詩好回過神來,看著她,緩緩地皺起了好看的眉,輕聲問她:“你是叫時吟?”
時吟點點頭,匆匆問了聲好,顧不上跟她說話,就要往前跑。
“如果你是來找顧從禮,我勸你彆去了吧,我如果是他,現在應該不會想見到你。”裴詩好淡淡道。
時吟腳步一頓,抬起頭來看她。
女人化著妝,五官漂亮柔美,大波浪卷披在肩頭,是很精致的女人味,之前的告白被拒沒讓她黯淡分毫。
她微揚著下巴,永遠帶著笑意的一張臉此時卻沒什麼表情:“照片裡的那個女孩,是你吧,帖子裡的那個。”
時吟僵住。
裴詩好笑了:“我有的時候覺得你們現在的女孩子真的很可怕,至少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可不懂得這麼多,我記得顧老師之前拒絕你拒絕得乾脆,你是癡纏不成,換了這種手段?”
時吟有點慌:“不是,我沒有用什麼手段……我也——”
“你現在裝什麼無辜呢,”裴詩好打斷她,“那帖子上麵彆人怎麼說的你應該也看見了吧,說他人渣敗類,說他亂搞未成年,你呢?你自己倒是藏了個利利索索,什麼事情都讓你的顧老師來替你抗,等到事情真的鬨大了他走人,你不是他的學生了,沒準兒真就能跟他終成眷屬了。”
裴詩好冷冷笑了,溫柔消失的一乾二淨:“時吟同學,你這算盤打得真是叮當響。”她湊近她,輕聲耳語,每一個字都透著厭煩,“你以後都離他遠點兒吧,行嗎?你放過他吧。”
時吟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得一乾二淨。
校園裡歡聲笑語一陣一陣傳來,藝體樓裡麵卻一片陰冷寂靜,整個一樓空蕩蕩的,夕陽透過玻璃窗,在走廊的地上映出一格一格的暖黃色光塊。
裴詩好走了,時吟走到辦公室門口,站定,手指冰涼,整個人從頭到腳都在控製不住的抖。
知道這件事情以後,她第一個念頭就是來找他,可是現在,她突然不敢進去了。
裴詩好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對的。
從一開始,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是她主動的。
是她一直纏著他,喜歡他,顧從禮幾次三番的,那麼直接那麼明確的拒絕過她了。
可她就是不死心,她不願意放棄,想方設法的找機會接近他靠近他,絞儘腦汁地想怎麼才能跟他多說上兩句話,和他多相處一分鐘,讓他多看她一眼。
從頭到尾,明明都是她單方麵的,他的態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直和她保持著合適的距離。
結果終於出了這樣的事情,名譽受損的人是他。
時吟本來想著,一定要解釋清楚,本來就是誤會,是照片角度的問題,解釋清楚就好了。
可是解釋的話,有人相信,就會有人不會信,而且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是那麼好解釋的。
當影響已經造成了,真相的作用就越小。
更何況,她喜歡他是真的,纏著他是真的。
是她做錯了。
她不該喜歡他的,她對他本來就不該出現這種感情,這是錯的,是畸形的,是不對的。
明明都是她的錯。
明明他什麼都沒做,卻被說得那麼難堪,明明她才是罪魁禍首,卻沒有一個人認出她,指責她。
她果然是顧從禮的飛來橫禍。
他現在肯定恨死她,討厭死她了。
時吟就這麼僵立在門口,不知道站了多久,辦公室門毫無預兆被人從裡麵拉開。
溫暖的光線從室內投過來,時吟驚慌抬眼。
顧從禮逆著光站在門口,神情漠然一如既往,好像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影響他分毫。
他垂著眼,平靜地看著她,聲音低低淡淡,像是一聲歎息:“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