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整整一周時間, 時吟都在沉痛地反思, 她為什麼對顧從禮這人抱有非分之想。
一邊趕稿,一邊反思, 夜夜熬得紅著眼眶, 心頭泣血。
《ECHO》是時吟的處女座,出道作品,人生第一次的連載, 她風雨無阻畫了四年,有一說一,拖稿歸拖稿,工作態度和作品質量確實沒得說。
再加上是終章, 是決戰, 是尾聲,出場人物很多,節奏也要適當變化,時吟想要給她一個最好的結局, 每一根線條和表情變化都力求完美, 畫起來十分耗費精力。
《鴻鳴》的分鏡草稿也終於得到了責編大大的首肯,眼看著八月將近, 她原稿一頁還沒有開始動筆, 時吟也確實沒有時間給林佑賀的新連載做什麼參考。
她大致跟林佑賀解釋了一下,對方是同行, 也知道她的工作量有多大,十分通情達理善解人意地表示理解, 並說好以後有時間再說。
時吟覺得跟顧從禮一比,林佑賀簡直就像天使。
她正感慨,天使又發話了:【不對啊,你八月初的話,是也準備參加新人賞?】
新人大賞並不一定隻有沒出道的新人才能參加,這比賽由幾家業內名氣比較高的出版社聯合舉辦,每年一次,擁有很高的曝光度和人氣。
並且,獲得前三名的作品基本上連載機會可以說是八九不離十了。
很多畫了很多年一直默默無聞的漫畫家也會挑這個機會,用自己精心準備的作品投稿,祈禱著自己能一舉拿到前三名和連載,嶄露頭角,一炮而紅,出人頭地,從此成為知名漫畫家之一。
像時吟這種,隻有一部連載作品的,也算是業內的半個新人,而且說是天才漫畫家,也隻是因為她的第一部作品就拿到了連載資格而已,人氣和熱度其實還遠遠不夠。
簡單來說,就是她的《ECHO》不夠紅。
連載期間也沒有掀起過太大的風浪,讀者回饋的人氣排名也一直在中等偏上的位置,因為最近快要完結了,才拿到了順位第五的最好成績。
用之前趙編輯的話來講,就是她的畫風太淡了,作為少年漫不夠激烈。
所以說,像甜味蘋果糖老師這種回回人氣前三名的真·天才少女戀愛漫畫家看不上她,也是不無道理的。
她是真的不行。
時吟這輩子第二次知道不行兩個字怎麼念,第一次,是高中決定去藝考的時候。
以前她也會覺得,藝考都是文化課沒什麼出路,又想上好學校的學生才去學的。
直到真正的進入到了那個世界,她才理解了顧從禮那句“藝術不是逃避,是選擇。”
畫室裡出來的人,沒有一個泛泛之輩。
他們不是退而求其次,而是更早的為自己的未來做出了選擇,這選擇僅僅是出於喜愛和對夢想的執念而已。
而那些為了逃避文化課程來學畫畫的,即使是到了這個新世界,以前該怎麼混還是會怎麼混,人生並不會因此就發生什麼變化。
*
整整一個禮拜,時吟沒再見過顧從禮。
顧主編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微信,沒有電話,沒露過麵。不過新連載第一話分鏡草稿已經沒什麼問題了,時吟這邊的跨頁彩圖和原稿也暫時交不出,兩個人確實也沒有什麼需要溝通的地方。
《ECHO》的原稿還剩十頁左右,梁秋實幫忙找的新助手在第二天到位,時吟熬了三四個通宵,完成了全部的原稿。
剩下的兩天時間,她全部都用來畫跨頁的彩圖。
她色彩本就一般,跨頁彩圖這種重頭戲,更是完全馬虎不得。
到了周六,時吟已經連續一個禮拜每天隻睡三四個小時了。
所以當天早上九點半,門鈴響起的時候,她甚至煩得想打人。
那門鈴依然是每隔三十秒一下,不緊不慢,不急不緩,仿佛如果裡麵的人不開,它就能這樣長久的,悠長的按下去。
時吟對這節奏隱約有印象,但是她現在睡眠嚴重不足,腦子裡全是漿糊和滿溢的怒火,並沒有克製的念頭。
她甚至沒問是誰,刷地壓下了防盜門。
顧從禮站在門口,修長的手指還懸在門鈴上方。
時吟靠在門邊上,歪著腦袋,眯著眼,皺起眉,睡眼惺忪,混混沌沌地看著他,連叫他都懶得了。
顧從禮看了一眼表,確實是九點半了。
他進門,回手關門:“誰你都開門?”
“還有誰會這麼按門鈴?”時吟語氣裡的火.藥味很重,帶著含糊的鼻音。
顧從禮垂眼,掃到她眼底青黑的陰影和帶著淡淡血絲的微紅眼白,眼神冰冷:“你昨天通宵?”
時吟困得睜不開眼睛,壓著火氣耐著性子:“我通了五天了。”
他一頓,緩慢地眯起眼來,聲音放得很低,帶著詭異的輕柔感:“五天?”
“原稿和跨頁彩圖,周六之前交給你,不是你說的嗎?”時吟帶著強烈的起床氣,腦袋還暈暈乎乎的,煩得不行,語氣聽起來十分火大。
顧從禮突然就不說話了。
時吟等了一會兒,沒聽見聲音,緊閉的眼眯了條縫。
男人低垂著眼看著她,睫毛低覆,陰影打下,淺棕的眸看起來暗沉沉,有些深,分辨不出情緒。
她眼一抬,他目光就移開了,從鞋架上抽了雙拖鞋出來,很自覺地進屋,手裡筆記本的包放在茶幾上:“去睡吧,不吵你。”
時吟也沒心思跟他再多說話,幾乎是閉著眼跌跌撞撞地衝進了臥室,隨手帶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