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了枕頭靠在床頭,時吟把手機開機,給顧從禮打電話。
那邊響了兩聲,顧從禮接起來,聲音低淡:“醒了?”
“我不要穿彆的女人穿過的衣服。”她悶悶說。
顧從禮沉默了。
半分鐘後,臥室門被人推開,他拿著電話走進來,走到衣帽間,拿了套淺灰色的睡袍出來,走到床邊遞給她:“我的穿不穿。”
“……”
時吟瞪他。
顧從禮麵無表情。
時吟裹上床單一躍而起,跪在床邊,凶巴巴地:“彆的女人的睡衣你留到現在!還拿來給我穿,你是不是不想要女朋友了?”
她又想起昨天晚上那一抽屜的小雨衣,表情更凶了,拉過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你還有那麼多的小雨衣,顧主編好豔福,和前女友一定很和諧吧。”
顧從禮側頭瞥了一眼被她踢到床角的睡袍:“這是我媽的。”
接著掃了眼床頭櫃抽屜:“那些,”下巴點了點,“是給你準備的,草莓味。”
“……”
時吟臉紅了,默默地爬回到床角,將那件睡袍疊起來,板板整整地放回到凳子上,表情十分肅穆。
顧從禮好笑的看著她,將手裡的衣服罩在她腦袋上:“穿衣服,出來吃飯。”
時吟慢吞吞地將他的睡袍套上,領口拉嚴實,帶子係得緊緊的,眨巴著眼:“周末你要去看阿姨嗎?”
之前,顧從禮每周末都會消失一天,電話短信全都聯係不到,時吟覺得這是個有秘密的男人,還經常腦補他腳踏兩條船,每個周末都和另一個美人你儂我儂的場景。
但是後來又仔細想想,顧主編那個陰晴不定的鬼畜性格,恐怕不會有第二個女人能在他手下活過三分鐘,時吟也就放心了。
顧從禮安靜了兩秒,點點頭:“嗯,一起?”
時吟撓撓頭,抿著唇看著他:“阿姨以後會喜歡我嗎?”
小姑娘跪坐在床上,仰著小腦袋不安地看著他,身上穿著他的睡袍,裹著他的被子,長發軟軟地披散在肩頭,乖得不得了的樣子。
顧從禮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會。”
他想不到,這個世界上有誰會不喜歡她。
*
時吟跟著顧從禮看過白露兩次,兩次都沒敢進去,隻站在門口遙遙地看過她幾眼。
女人安靜地坐在床上,或者站在窗邊,每次一有動靜,都會迅速看過來,淺色的漂亮眼睛閃著明亮的光。
然後,在看清來人的時候,那裡麵的光亮會緩慢地,一點一點熄滅。
時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心情。
她現在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始末,知道白露在等誰,會覺得不忍。
可是知道歸知道。
時吟每次想到顧從禮的時候,都會非常非常難過,眼睛像是被浸泡在水裡,酸澀得想要落淚。
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的母親,看到自己的孩子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開心,而是失望。
他該有多難過。
難過的情緒積累得越來越多,人是會變得麻木,還是會將這些情緒深深藏起來,不讓彆人窺探到。
*
年會過後,臨近過年,年前的這段時間是每個公司最忙的時候。
搖光社的所有雜誌除夕特輯是提前出的,漫畫部門隻有《逆月》一本是周刊,休刊一期,而《赤月》作為月刊,是不休刊的。
員工照常放假,雜誌不休刊,也就是說,所有工作都要在半個月內做完。
好在雜誌的製作周期都是提前的,約等於,《赤月》全體年前無休止的,玩命似的加班,換來過年期間的半個月假期。
時吟這邊開始準備《鴻鳴龍雀》的單行本,隆冬二月,就連S市也飄了幾場雪下來,雖然剛落地就化得差不多了,天氣也依然陰濕入骨。
越臨近過年,時吟就想得越多。
以前不知道,所以沒考慮過這些,覺得顧從禮理所當然是和她一樣的,要回家過年的,可是現在,他那麼討厭他父親,怎麼可能回去。
大概每年都是一個人。
一想到這點,心思就免不了活絡起來,越想越多,時吟甚至腦補了一番顧從禮每年過年的時候,外麵煙花爆竹,歡聲笑語,徒留顧主編一個人在空曠冷寂的家裡,手裡拿著一桶泡麵,站在床邊看著玻璃裡的自己,聲音無限淒涼地祝自己新年快樂。
時吟都快落淚了。
於是,某天晚上,時吟趴在桌子上畫稿子,顧從禮坐在旁邊沙發裡工作,她忽然抬眼:“主編啊。”
顧從禮“嗯”了一聲,看著筆記本,沒抬頭。
時吟狀似不經意:“就,因為我之前跟我爸吵了一架,然後放了狠話說今年不回家了。”
顧從禮一頓,抬起眼來。
時吟垂著眸,聲音低低的:“所以你除夕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餃子?我還可以陪你放個鞭炮什麼的,爆竹聲中一歲除!”
顧從禮平靜地看著她,良久沒答。
時吟想,如果有人這麼對自己說,她應該會很感動。
半晌,他輕聲道:“時吟。”
時吟“啊”了一聲,趴回到桌子上,一下一下戳著數位板,傲嬌道:“我反正跟我爸吵架了,也沒有特地想——”
顧從禮說:“市內不讓放鞭炮。”
時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