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辛勞了。”
齊寶珠說著,手上的玉佩許久未係好,宋渠有些不耐煩,剛要揮手扇開她,掌風都帶到齊寶珠麵上了,他突然想起什麼,手戛然而止。
他撫上齊寶珠側頰,捏起她下巴,強硬地讓她抬頭看自己,端詳片刻。
“殿下……”齊寶珠眼也不眨地看著他。
“你隨本宮去乾清宮罷。”宋渠笑了笑,格外溫和,“去父皇榻前儘儘孝心。”
“是。”齊寶珠故作猶豫,頓了頓才應下。
宋渠滿意地放開她,轉身先行離去。
齊寶珠手心一片濕滑,此時才輕輕吸了口氣。
宋渠竟讓她一同去!
齊寶珠眸中閃現一絲瘋狂,唇角無聲揚起,還要多謝宋渠給她機會,她真是期待極了——
期待親眼看到宋渠的下場。
親信看到齊寶珠一同上了車輦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宋渠卻有自己的主意。
雖然他這事行了不少次,都無人能察覺異常,但封月閒入了宮,便如另一頭狼豺虎豹入了場,局麵與以往大有不同。
他捎帶上齊寶珠,便能再添一層保障。
萬一封月閒使人壞事,或是其他意外,隻要輕輕把齊寶珠推出去——
宋渠想到這,看了眼齊寶珠,眸中是虛偽的憐惜和柔情。
齊寶珠好似無知無覺,乖巧地坐在自己身畔。
真可憐啊,宋渠饒有趣味地想。
等到了乾清宮,封月閒果然不在。宋渠帶著齊寶珠並補湯入內,裡頭是侍疾的何婕妤。
見皇子來了,何婕妤忙讓出榻前伺候的位置。
何婕妤向來軟弱,宋渠未把她放在眼中,隻一眼掃過,便把注意力放到了皇帝身上。
“父皇可還安好?兒臣攜齊側妃前來侍奉您了。”
“尚可。”皇帝努力發出聲音。
一旁的何婕妤輕聲細語:“此前還在說,東宮想為皇上操持壽誕,添點喜氣,皇上龍體必是越來越好的。”
又是東宮。
“皇兄皇嫂有心了。”宋渠轉而道,“兒臣雖未有賢妻操勞,但齊側妃尚算心巧,她擅煲湯,親自下廚為父皇您燉的呢。”
皇帝抬眼看了看齊寶珠,麵部抽搐兩下:“嗯,不錯。”
宋渠眸中一閃,吩咐道:“齊氏,還不快親自服侍父皇用湯。”
齊寶珠應是,順從地盛了碗湯,坐到床榻邊。
濃鬱的雞湯味漂浮在乾清宮內,香味撲鼻,皇上顯然有些意動,目光落到了湯碗之上。
齊氏卻隻攪拌雞湯,未往皇上口中喂。
宋渠催促:“萬莫放涼了,仔細傷了父皇脾胃。”
齊寶珠手中瓷勺一停,回頭看向宋渠,唇微微蠕動,眸中含著彆樣情緒,似刻骨仇恨,又似歡喜期待。
齊寶珠有異!
宋渠幾乎立刻察覺,電光火石間,他尚未能想明白這異常是什麼,齊寶珠已渾身顫抖地跪到床榻下,膝蓋狠狠磕在地上,哭喊聲比撞擊聲還淒厲。
“不……我做不到……父皇,二皇子用藥毒害您的龍體!您快看清他的真麵目啊!”
宋渠目瞪欲裂:“齊氏!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齊寶珠一臉的淚,完全不去看身後,她仰視老皇帝那張臉,急急道:
“二皇子是兒媳夫君,是兒媳的天,他有命,兒媳不敢不從。可您乃真命天子,是所有人的天,兒媳出身齊家,自幼受父親教導,夫君讓兒媳毒害父皇,兒媳做不到!”
此言一出,乾清宮所有宮侍全部跪伏在地,何婕妤也不例外。
殿中一片死寂。
龍榻上的老人麵容僵死,但眼睛還能傳達情感。他渾濁的瞳孔中泄露不可置信與憤怒沉痛,還有一絲疑慮——
但不管如何,兒子兒媳在他病中鬨出這麼個事兒,就是冒犯他的天威,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老皇帝目光死死看向宋渠。
宋渠正怒吼般喊人:“來人,齊氏已瘋,將她帶去診治!”
皇帝艱難抬手,落下來時因乏力,仿佛狠狠砸下,發出沉悶響聲,他聲音更如悶雷,短而有力:
“來人,喚,喚禦醫。”
“是。”
太監統領顫顫巍巍站起來,將宋渠和齊寶珠都從龍床前隔開,此時的目光哪還有親切討好,分明是警惕戒備:
“孰是孰非,要等禦醫來驗過湯藥才好。”
宋渠方寸大亂,他甚至沒有時間去思考齊寶珠為何得知自己的秘事,眼下的困境已占據他全部神思——
毀去證物!
他扭頭,卻見太監統領拿走齊寶珠手中的湯碗,而另一邊,盛滿罪證的湯罐早被宮侍牢牢守住。
宋渠從腳下漫上一股冰涼之意。
此局已成,而他是甕中之鱉。
最後,他的目光落到齊寶珠麵上。
齊寶珠看向自己的目光何其相似,真可憐啊,她的眼中這麼寫,更多的,則是滔天的恨。
本以為齊寶珠會為自己所用,到頭來,卻是齊寶珠將自己推向無底深淵。
宋渠仰起脖子,艱難吞咽,腹肚中卻有野火在燒,狂躁而煎熬。
他現在隻能盼,盼太醫院的人查不出這藥來——
先前也有一次,他給父皇下藥過量,引出些許異常,而秘藥不是好查的,許多禦醫根本沒見過,那次來的便不知,隻說父親憂心國事,勞累過度。
後續父皇身體漸消,此事便不了了之。
這次,讓上天再眷顧自己一次吧——
禦醫來得極快,快得不合常理,且來者還是太醫院院判。
宋渠一陣恍惚,頭腦發蒙。
院判道:“皇上萬福,微臣本要去東宮請脈,聽聞皇上龍體有恙,轉道而來。”
太監統領忙領著他去看湯罐,院判細細驗過,也不知用了多少法子,讓宋渠心一次次往上提。
最後已經提到嗓子眼,高高懸起。
終於,院判合上湯罐蓋,看向龍床上的帝王,深深彎腰:
“啟稟陛下,此湯含有卓淋籽,為前朝秘藥,能令人神智混沌,頭腦昏脹,對麵前之人欲所欲求。”
“此秘藥危及五臟,皇上您如今臥床不起,若是再服用此藥,後果不堪設想,幸而未入口,此乃大黎之福!”
宋渠高懸的心墜落而下,摔得粉身碎骨,血液徹骨的寒。
他最後苦苦掙紮:
“你張口就是前朝秘藥,這種東西鮮少人知,憑你空口斷定?”
他看向老皇帝,目帶哀求和討好:“父皇,兒臣怎會害您!”
皇帝根本不看他。
皇帝死死盯著湯罐,聲音嘶啞:“你,怎麼認出的。”
院判沉凝而堅定道:
“原本微臣也不得而知,還是一旬前,微臣在西山偶遇大儒孫清,機緣巧合說起了醫藥之事,他贈與微臣前朝禦醫的手記。”
“其中樣樣俱與本朝認知相同,微臣以為,卓淋籽必不例外。”
院判聲音鏗鏘有力:“若是二皇子不信,可從牢獄提死刑犯來試藥,當有結論。”
孫清……
孫清,是封月閒的師父!
宋渠如猛遭重錘,神情再也不複鎮定,身體搖晃得厲害,幾欲嘔出血來。
到頭來,一切都是封月閒布下的局!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