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小宴自是精細的, 舞樂俱全,還有些子雜戲看。
原本來了兩位平日不得見的貴人,大家還有些拘束,但到底都是人精, 又熟識, 見貴人們不介懷, 幾句話間,氣氛便鬆快起來了。
待入座開宴,先是宮侍獻茗, 茶是廬山雲霧。
隨後乾果四品、蜜餞四品、餑餑四品等等,再經幾道, 才到了前菜禦菜燒烤膳粥,最後用的香茗, 是品茉莉雀舌毫。
光是助興的果酒花酒,便備了橘酒、合歡花酒、百花酒、瑞露酒、蜜酒數種, 想到公主氣羸多病,還另備下了蘇合香酒。
宋翩躚未辜負美意, 飲了煮好的蘇合香酒, 這酒散寒通竅、溫經通脈,用些無妨。
封月閒就在她座旁, 見她飲酒, 麵上雖不動聲色, 但手中象牙箸停了停。
待宋翩躚擱下玉杯, 封月閒才繼續和惠妃說話。
才說兩句, 那廂左昭儀攜著香風而來,立在了宋翩躚案前。
“這蘇合香酒,殿下用得可還習慣?”
在09的輔助下,宋翩躚可以直接獲得小世界人的姓名身份,此時她看了眼麵前的女人,得知是位喚作左蔓然的昭儀,便自然道:
“甚好,可見布宴之人極為周全。”
左蔓然麵上一亮,捂唇輕笑:
“得公主一句誇,我再辛苦也值了。”
“原是昭儀為惠妃娘娘操勞宴席的?”宋翩躚習慣性商業互吹,客氣道,“昭儀蕙質蘭心。”
左蔓然笑得更開了,像是手中的蜜酒都潑到了臉上般,甜滋滋的,當即順著話頭接了下去,眉眼在臉上亂飛,任誰看也覺得她快活極了。
後頭陸苑臉黑了。
“不去看著你家昭儀?”旁邊的貴人打趣道。
陸苑低下頭吃東西:
“看什麼看,等她自己回來。”
說著,她手中的筷子倒生起了氣,氣呼呼的,夾碎了塊杏仁豆腐。
那碎豆腐軟趴趴躺到白瓷碟裡時,她聽見貴人驚訝道:
“喲,回來了?”
回來了?
陸苑戳著豆腐抬頭一瞧,左蔓然還真回來了。
“還知道回來?”
陸苑冷淡道,就差把“我很不滿”寫在臉上了。
“我也不想啊。”
“?”
“太子妃說我身上熏太香了,公主身子不好,受不了濃香。”
“她這麼說了,我還怎麼待下去。”
左蔓然很委屈。
陸苑不可思議道:
“你還委屈起來了?”
左蔓然坐下,悶悶點頭,腦袋往陸苑肩上靠。
“還是你好,從來不嫌棄我愛熏香——啊呀。”
左蔓然說著,身子一歪,撲了個空。
陸苑躲開她,麵無表情道:
“不,我嫌棄。”
“???”
左蔓然看負心漢般看著她,泫然欲泣。
陸苑對她的表演無動於衷,悠然吃起桃仁山雞丁。
左蔓然氣哼哼的喝著合歡花酒。
陸苑你沒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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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封月閒把左蔓然趕走後,看了眼宋翩躚,沒說話。
因她找的理由聽起來挺像回事兒,宋翩躚還沒察覺到什麼,隻笑道:
“怎麼看我?”
封月閒頓了頓,道:
“怕你吃酒吃醉了。”
“你放心。”宋翩躚失笑道。
她酒量還不錯,隻是受限於如今身體素質,恐飲酒傷身,才不能多飲。
若說酒量——
她瞧了眼封月閒。
不知道封月閒,是否如上個世界那般,也是沾杯即醉呢。
“唔。”
封月閒倦懶應聲,手中酒杯轉動,卻未送到唇邊。
她眼尾耷拉了點,看起來興致不高的樣子。
卻也因此顯得有點無辜純然,混雜著原本的冷媚,混雜出奇異的魅力。
宋翩躚隻覺,封月閒此時的眸光比蜜酒還醉人。
她心微微一動,剛要張口,又有人來了。
這次的來人,卻是奔著封月閒去的。
眼見著封月閒有人找,宋翩躚闔上唇瓣,垂首吃菜。
“今日難得能與殿下於此一會……”
寧遙夢麵上緋紅,好像酒還未喝,人就已醉陶陶了,她將一酒盅遞向封月閒。
“這是遙夢親釀的秋露白,特特帶來與殿下品鑒,還望殿下賞臉。”
宴上到處是敬酒同飲的,說笑的,還有以箸擊碗鬨著玩的,吵鬨得緊。
不知為何,寧遙夢說話聲音明明不算大,卻毫無阻礙地湧入宋翩躚耳朵裡,分外清晰。
親釀的酒?
宋翩躚挾筍絲的動作不覺間慢了下來。
秋露白不同這些子花酒果酒的,是真正的烈性白酒。
許是寧遙夢見封月閒出身武將家,不同普通女子,才特特選了這性子的酒來。
可——封月閒當真能喝嗎?
宋翩躚手上動作徹底停了下來,她抬眸看了眼,正巧見封月閒未接酒杯,側首看向自己。
嗯?
宋翩躚微一思索。
“來時,皇兄還讓人叮嚀於我,不肯讓皇嫂多多飲酒,恐她頭痛呢。”宋翩躚朝著寧遙夢,溫聲道。
寧遙夢看向公主殿下,一怔後,神情微微慌亂:
“是我疏漏了。”
“何談疏漏?若非我身子骨不行,光聽這般美的酒名,都要嘗嘗。”宋翩躚道,“是我們沒那個福緣,你何錯之有。”
如流水拂過心頭,寧遙夢心神漸漸安穩,麵上也輕鬆下來。
“如此便好。”她鬆口氣道。
此時她再去看公主,隻見公主脊背挺直如竹,鴉發如瀑,秀美鐘靈。
如此錦繡人物,才合當坐在太子妃身邊。
同樣的絕色,不同的氣韻,當真是極搭的。
和她們比起來,樣貌,氣度,抑或是身份,自己都沒甚可比的,更不要說並肩而行。
寧遙夢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