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讓大家知道。”他伸手點了點麵前的符思遠,“我宋家,永不歡迎這位符先生。”
滿堂寂靜。
隨即,響起嗡嗡的議論聲。
符思遠腦袋一陣暈眩,羞憤欲死,心下直燎火。
“宋先生,您這是什麼意思?”
白蓉也顧不上躲在一邊了,忙過來和符思遠站在一起:“宋先生,我們做錯了什麼,您要對著大家說出這種話?”
她問得激動,身體不斷戰栗。這不是因為氣憤,而是恐懼。
宋森為什麼跟大家說?他在表達什麼?
這話從宋雪痕口中說出來,和從宋森口中說出來,分量可完全不一樣——
宋森代表著宋家!
而在宋家的帶頭下,號召下,又有多少人會為了跟宋家示好,也把自家列入拒絕往來戶?
席衡攥緊拳頭,死死盯住宋翩躚,雙眼因憤怒變得通紅。
“你就是這樣對我嗎?我隻是想來見見你,你為什麼要這麼無情?”
劉瑛急匆匆走過來,就見一個年輕男人用這句話逼問她的寶貝女兒。
而她穿過人群之前,隱隱約約聽到他們在議論,聽到幾個“前女友”、“替身”的字眼,劉瑛人到中年什麼沒見過,登時明白了幾分。
這裡頭隱隱的含義,激得她這個體弱多病的貴婦,此時宛如護犢子的母獸,衝到女兒身邊保護她。
“你是什麼人?也配質問我的女兒?”劉瑛將女兒擋在身後,嚴厲的目光瞪視席衡。
她壓下過於尖銳的聲音,哼笑了聲:
“聽說我女兒在外時受了不少欺負,我還沒來得及去查,這位先生,你不會就在其中吧?”
劉瑛說這話是詐席衡的,但看到席衡的麵色瞬間僵硬,劉瑛的怒氣頓時竄得更高。
身後傳來女兒的攙扶和殷切安撫的聲音:
“您消消氣,小心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劉瑛心裡一酸。
女兒這些年在外頭,定然沒少因為身份吃虧。眼見著她回了家,還要被人蹬鼻子上臉,這是什麼道理?
有她在,誰也彆想再讓自己女兒受一分委屈!
但此時,劉瑛還不了解事情因由,這不是鬨大的時機,也不能為了眼前的三兩個東西壞了女兒的名聲。
劉瑛勉強壓下氣,高聲喚道:
“管家,先生不歡迎這幾位,還不將他們請出去。”
劉瑛這話,便把抵觸這幾人的由頭從宋翩躚轉到了宋森的喜惡上。
不管本質如何,但宋家場麵上這麼定義,日後也不會有人沒眼見的在表麵上提出異議。
管家帶著安保匆匆而來。
人群騷動,給安保讓出位置,讓他們來帶走主人不歡迎的客人。
安保已經站在席衡身邊,他身旁的符思遠麵色灰敗,白蓉神情恍惚而難堪,這些席衡都看不到。
他眼裡帶痛,一眼不眨地看著被劉瑛和宋森護在身後的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在幾個月前,還是他百依百順的女友,是個可憐的孤兒,總用崇拜的目光看著他,讓他得到極大的滿足。
她離開自己,越來越光鮮亮麗。
她是宋家的女兒了,麵對自己冷漠無情,毫不手軟,甚至現在,要眼睜睜看著她的父親讓人把自己全家趕出去!
這一刻,席衡再也不能騙自己說,宋翩躚做的這一切隻是因為鬨脾氣。
宋翩躚不愛他了。
宋翩躚看著自己的目光平靜之極,卻像一桶兜頭而下的刺骨冰水,將席衡徹底澆醒。
不,她甚至恨自己。
席衡發現自己愛上了宋翩躚後,才發現宋翩躚恨他。
不甘混合著無法言說的心痛,讓他怒吼出聲:
“宋翩躚——”
“動作快些。”一聲輕斥從他身側傳來,聲音懶懶,“彆讓上不了台麵的人,驚擾了各位客人。”
席衡的聲音被打斷,在空中停滯住,他僵硬地回頭,是聶淩波。
聶淩波越過他,背影挺拔,她背對著自己,對劉瑛道:
“劉姨,您身體還舒服嗎?我已經通知林醫生來主宅了。”
安保得了聶淩波的催促,再不敢拖延,動作強硬地將幾人帶出宴廳。
他們的對話聲,衣香鬢影的光鮮宴廳,指指點點的其他客人,距離席衡一家越來越遠。
劉瑛對聶淩波道:“你有心了。”
宋森也和緩語氣:“淩波,讓你看笑話了。”
“怎會……”
後麵的話,席衡便聽不真切了。
冰冷的黑夜侵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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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醫生是受聘的家庭醫生,日常照顧劉瑛的身體。有林醫生在,劉瑛的身體能得到最好的照料。
林醫生建議劉瑛先小憩片刻,因此宋翩躚好言勸說劉瑛先休息,再來說席衡那件事。
她扶著劉瑛躺下,打開了安眠的香薰燈,輕手輕腳地退出來,闔上房間門。
背靠在門外,宋翩躚垂首斂眸,思索後麵的動作。
她捋了個順序,準備去找宋森,一抬頭才發現,聶淩波就站在不遠處。
一條暗棕色的長廊裡,壁燈燈光醺黃,聶淩波距離她一兩米,目光定在她身上,不知站了多久。
“淩波。”顧及房間裡的劉瑛,宋翩躚聲音很輕。
或許聲音太輕,還沒傳過去,就悄悄融化在靜靜的燈影中。
聶淩波置若罔聞,徑直走過來,在宋翩躚身前停下來。
宋翩躚身前是聶淩波,身後是一扇房門。
兩人距離不足一臂,聶淩波的靠近在宋翩躚身上投下暗影,極有壓迫力。
宋翩躚卻早已習慣身邊有她的存在,沒表現出什麼不適,她微微抬頭,自然地問聶淩波:
“怎麼了嗎?”
聶淩波搖頭,睫毛在頰上掠出扇形陰影,蔭蔽眸中蟄伏而出的情緒。
宋翩躚像無憂無慮的鳥雀,即使麵對逼近的危險,也天真爛漫地抬起頭,懵懵懂懂。
聶淩波伸手,緩緩撫上她柔軟白淨的側頰。
多麼溫順的小姑娘。
她乖巧安靜地,任自己撫摸。
想侵占。
她撫摸宋翩躚的手,從宋翩躚的麵頰往下,緩慢地遊弋。
走廊光線昏暗,聶淩波又將光擋住了大半,宋翩躚仰著腦袋,也看不太清聶淩波的神色。
她隻覺得,聶淩波的眸光暗暗,麵容上有一種奇異的神采。
聶淩波咽喉一滾。
宋翩躚莫名口乾,她伸出舌,舔了舔唇。
聶淩波撫到她頸側的手猛然一頓。
戛然而止的一個動作,驚醒了兩個人。
靡靡夜色中,宋翩躚與聶淩波對視。
宋翩躚的眼睛又泛起了讓人又憐又愛的水光,擊垮聶淩波最後一點謹慎和估量。
在俯下身前,她最後看了眼房門。
一牆之隔,是顧自安睡的,宋翩躚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