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宗在天風城的彆院中, 此時正聚著好些弟子,分列兩旁,仿若對峙。
“本是同門, 你們怎能因曲師姐、焦師妹受了傷, 便要換下她們?”名喚婁智明的男修厲聲叱責身前的幾位同門。
“不敢。”與他對峙的修士肅然道,“我們很是敬重兩位師姐,但師姐們為魔修所傷, 一時魔氣難除, 不若好生休養, 讓備選弟子上去,為淩雲宗守住魁首之位。”
“我們正是這個意思, 淩雲宗已連奪五次魁首, 此次若是敗給其他宗門, 豈不是要惹人笑話。”另一個法袍風流、搖著折扇的女修毫不客氣道。
這場爭端的起因還是那日的魔修突然暴起傷人, 曲希蓉和焦笑傷得最重,如今單靠丹藥難以恢複。淩雲宗派出來的核心弟子足有二十餘人, 備選準備了三人,正好能頂上。
可難就難在曲希蓉的身份上,她是宗主之女,焦笑又自來跟她交好, 焦家堪稱宗主手下第一親信, 這次帶隊的長老便是焦家的, 一時兩個人竟都動不得。
而被擠到備選的弟子在宗門都沒什麼根基, 哪比得上宗主一係。
“好了。”帶隊的焦永很快出現, 他不悅地看了眼吵著要換掉焦笑和曲希蓉的弟子們,一錘定音道,“先不論其他,天風會在即,張舒懷,於微,你們一正一副兩個隊長領頭鬨事,是要作甚?”
“不遵宗門規矩,待回到宗門,你們自去刑堂領罰。”
“焦長老好大的威風。”張舒懷還沒說什麼,於微先嗤笑上了,她折扇搖得愈發肆意,語氣吊兒郎當,“若是小爺我回了宗門,自回我的金陽峰,找老祖宗念叨念叨焦長老的功績,我倒要看看,該進刑堂領罰的是我還是你。”
焦永麵色一變。
這次的隊伍中,張舒懷功法深厚,最能服眾,做了隊長。其次便是這個於微,一身二世祖的浪蕩作風,卻無人敢小覷她,隻因她是金陽峰嫡係中的嫡係,是峰主最寵愛的後輩。
於微合起折扇,指指點點:“備選弟子個個好手,你偏不肯讓該上場的人上去,這是徇私。”
張舒懷隨後道:“宗門名譽為重,請長老為淩雲宗多想想。”
一個仗勢欺人,另一個擺事實講道理,焦永立不住腳,一時竟被噎了個嚴嚴實實,臉上漲紅一片。
最開始跳的厲害的婁智明見勢不妙,又想跳出來,被於微當場摁住:“彆舔了,要不是杭蘊和在刑山半死不活,也輪不到你給曲希蓉做工具人,就數你賤。”
婁智明啪的從椅子上跳起來:“你這個——”
“彆吵了。”門外傳來虛弱的女聲,眾人扭頭看過去。
曲希蓉和焦笑一同出現,她臉上覆著帶有靈力的麵紗,令眾人看不見麵紗底下的她的麵容。
但在場的人那日都親眼看到魔修是如何用魔氣侵蝕了她半張臉的,想到這,同為女修的於微不禁有點同情曲希蓉了。
曲希蓉好像也注意到她,徑直朝她而來,聲音柔弱委屈:“於師妹和我有什麼誤會,可直接找我說。”
?
於微剛升起的同情消失的一乾二淨,變成了一堆問號,曲希蓉受了個傷,怎麼連風格都變了?從前識大體有擔當的人設不要了?改走白蓮白蓮惹人憐路線了?
焦笑道:“於微你何必背後動手動腳,借著天風會的由頭排擠曲師姐,師姐昨日一夜未睡,暗自垂淚,本就為自己傷勢傷懷,你還在這攛掇人把師姐撇出名單,這是往師姐心上捅刀子啊。”
“焦師妹彆說這些,於師妹你放心,我自知拖了後腿,我會……”曲希蓉閉了閉眼,身子輕顫,仿佛極為痛苦,“我會自己退出天風會小隊的。”
向來高貴的宗門之女露出嬌憐之態,引得眾師兄弟心潮湧動。
婁智明第一個道:“你利用張師兄為隊伍著想的心思,行排擠之事——你定是早就暗中嫉恨師姐,此次才借題發揮,真是小人行徑!”
焦長老幽幽長歎,痛心疾首:“竟如此苛待同門。”
“曲師姐莫氣壞了身子,現下好生休憩為重,至於天風會,我覺得不必換人啊,至多到時候我們多照拂你和焦師姐兩分。”
“是啊,來之前我們還道,這次定一齊拿下魁首,如今少了兩位師姐,便跟缺了什麼似的。”
……
連備選弟子都小聲說“要不算了吧,師姐們看起來挺精神的傷也不嚴重”。
指責聲,安慰聲,低泣聲竄來竄去,於微和張舒懷互看了眼,一個無可奈何,一個頭疼欲裂。
於微咬牙,這世界上總有些人,你跟他講道理,他跟你扯感情,你跟他說正經事,他偏說你這樣對他是因為對他有偏見,甚至是嫉妒他。
她正暗氣,隔著一堆安慰的身影、對上了曲希蓉的眼神,曲希蓉微微一頓,隨即勾起唇,輕輕哭了聲。
“……”操,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
誰來管管啊!
仿佛聽到於微的心聲,忽然間,一陣熟悉的氣息自遠處逼近,如料峭春寒拂來,登時將彆院籠罩得徹底,這股氣息強烈而淩絕,不帶殺氣,卻讓眾人靈台一清,神魂下意識緊繃,聲音都滯了滯。
彆院安靜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