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輕輕打開,韓林的身體迅速恢複原狀,肩胛骨縮回身體,血液乖順回到原本的位置,好像之前的一切從未發生過,隻是麵色有些蒼白。
韓林哆嗦著嘴唇:“你、你竟然……”
“是在驚訝我真的放過了你?還是沒想到我連這都能做到?”鬱儀道,隨即露出疑惑神色,“我放過了你,你不跑嗎?”
韓林下意識退了一步,他眼帶恐懼和戒備,明顯沒有相信鬱儀的話,但見鬱儀笑吟吟的沒有繼續動作,韓林咬咬牙,抓住一線生機,拿出全部本事朝外遁去。
他以燃燒精血的秘法為代價,一息便遁出了三十裡外。他不敢鬆懈,便要燃燒第二滴精血——
啪嗒。
一滴厚重的露水從頭頂落下,砸在他臉上。
韓林抬頭。
鬱儀坐在冷杉遒勁枝乾上,裙擺垂落,手裡執著朵晨露未去的淺黃色花,正轉著玩。
她本是看花,等韓林仰頭看過去後,她眼皮一抬,清淩淩看向韓林。
韓林腿一軟,跌在地上,膝蓋重重一砸,竟是直接跪倒,痛哭流涕。
“我錯了,我知錯了,求你饒我一命,鬱儀仙子,仙子大恩——”
鬱儀輕輕一笑。
她手攥起,那朵鮮妍嬌嫩的花被她揉碎在掌心,一起碎掉的,還有韓林。
風徐徐吹過,冷杉合著其他樹木發出沙沙聲。
樹上,鬱儀的長發和裙擺一齊嫋嫋蕩起,小貓在她身旁蹲坐,貓瞳中一片冰冷的金色。
樹下,韓林發出無聲的痛喊,鮮血四濺,腥氣滿溢,骨刺森森。
鬱儀居高臨下,垂眸看他,臉上沒了笑意。
她鬆開手,碎成灰的花從她手心簌簌落下,覆在韓林如一灘血肉的身軀上,稀爛的血肉蠕動起來,再度重組成個活人。
“當初也是這般吧。”鬱儀仿佛自言自語,“你不過元嬰,隻用一朵靈火就能殺了兩位渡劫,你那時臉上可是快意十足。”
那張因惡毒的快意而扭曲的憨厚臉龐,在鬱儀腦中再度浮現,她忘不了韓林淬了毒的眼神,那張可憎的臉,那股來自她救下之人的,無緣無故卻直取她一家性命的滔天惡意。
“現在,被你沒看在眼中的我折磨,也算因果循環了?”
“求求你……求求你殺了我吧!”
韓林開口就是求死,聲音顫個不停:
“我是拿了好處,但令我動手的是曲航啊,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洞府坍塌的狂暴海也是,他後麵還想殺我滅口,實屬狼心狗肺——仙子,仙子,你如今找他報仇不是難事,就抬抬手殺了我,我罪有應得,不求你放了我,殺了我罷。”
韓林伏在地上,搖尾乞憐,隻求一死。
鬱儀挑了挑眉,徐徐道:
“你說得倒也不錯,你是該死。不過……還不是現在。”
“我們還能再玩會兒。”
韓林眼神絕望,沒有鬱儀的首肯,他連自爆都不能。
有一朵蒲公英飛到小貓鼻間,差點讓小貓打了個噴嚏,鬱儀摘下蒲公英,輕輕將它吹散。
樹下,韓林再度四分五裂,爛成一地。
……
“趙格人呢?”孫含看著林間空地道。
“應是在這的,我叮囑他好好守著仙子,現下怎麼兩人都不見了?”
孫含質問報告找到鬱儀的弟子沒有得到回答,不用回頭,他都能感受到宋長老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隻靜靜一眼,就讓他頭皮發麻。
先前弟子找到他、讓他來接鬱儀回去的時候,他剛要來,宋長老和自家秦長老就趕到了,可見對方有多看重此事,辦好此事有多大的好處。
但說好的鬱儀卻不見了——怎麼就不見了呢?
孫含慌得一批,硬著頭皮轉身稟告:
“宋長老,長老,我了解呂師弟,他定然不會謊報,這……”
他說完,久久未聽見回複,大著膽子看了眼。
這才發現兩位長老都虛閉著眼,瞧起來正在用神識找人。
迷陣對神識限製極大,秦長老很快睜開眼,搖了搖頭。
孫含更慌了。
前後不過一個時辰,人怎麼就不見了,萬一出了差錯,宋長老遷怒……
他越想越怕,腿直抖,就見宋長老猛然睜眼,身形遁去,隻留翩然的紅衣身影,並撂在身後的一句話:
“東北方向三十裡,冷杉林。”
孫含一怔,找到了?
不等孫含反應過來,自家秦長老就一副嫌他們腿短腳慢的模樣,拎起他們一起追過去。
秦長老彆的本事不說,身法是一絕,堪堪跟上宋長老金紅如蓮綻的身影。
那朵金紅蓮花在空中飄忽幾息,終於停在一處。
孫含啪的被扔在地上,連忙穩住身形站好,旁邊的師弟學藝不精,摔了個屁股墩。
但孫含此時可沒工夫嘲笑師弟,他看到了什麼?
一位青碧衣裙、衣帶如水垂落的少女正坐在橫起的古樹枝上,霧蒙蒙的光從高大的冷杉間錯落有致地灑下,正落在她周身,恍然望去,如林間精靈,春意濃濃。
樹下,宋長老烈烈紅衣,仰頭看著這位鬱儀仙子,微微張開雙臂。
少女毫不猶豫地從樹梢躍下,像從樹梢拂落的一片葉,跌入宋長老懷中。
風輕輕一蕩,淺碧與穠紅交織,衣袂紛飛。
“翩躚。”
“彆怕,有我在。”
少女纖細的身影藏在傀儡衣袍下,拽著傀儡的衣角,低低應聲,似小獸嗚咽。
宋翩躚輕輕拍了拍她的發頂。
鬱儀輕輕垂睫,眷戀地蹭了蹭宋翩躚。
隨即她側過頭,對著地上泥裡的韓林悄然勾唇,巴掌大的臉蒼白著,唇瓣卻殷紅如血。
“……”
韓林幾欲喘不過氣來。
傀儡你看清楚,到底是誰在被欺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