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安不由分說剝了糖紙,直接打開他的嘴,塞到他嘴裡:
“甜的。”
趙醫生抬起眼,精銳的眼透過薄薄的鏡片,打量著秦鬱之和闕安,最後停留在大白兔奶糖的糖紙上。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這兩人的關係看起來怎麼不太像資助和被資助的關係呢?
少年身上的氣場太強,光是站在那兒就有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感。
更彆說秦鬱之還被他管得服服帖帖的。
他不動聲色收回目光,把一個50ml的透明瓶放到桌麵上:
“你要的藥。”他頓了頓,忍不住問秦鬱之道,“你到底傷哪兒了?”
前幾日秦鬱之讓他從德國帶外用清創藥回來,卻絕口不提自己傷哪兒了,搞得他好奇得很。
秦鬱之收下藥,言簡意賅道:
“腦子。”
趙蔣沒注意到旁邊闕安黑成鍋底的臉色,驚訝過後正色道:
“嚴重嗎,確定隻有外傷嗎,需不需要去醫院做個核磁共振?傷到腦子可不是件小事。”
秦鬱之輕笑:“沒事,沒壞,還能用。”
闕安:……
趙醫生:……?
趙醫生離開後,闕安摘下帽子,一雙毛絨絨的耳朵又跳了出來。
秦鬱之拿過桌上的藥,遞給闕安。
他之前摔傷時,就用的這種藥,效果還不錯,就是不知道對狗的傷管不管用。
不能去醫院也找不了醫生,隻能簡單的塗個藥,還不知道有沒有用。
闕安一手拿著藥,一邊歪著頭,使勁兒想找傷口,奈何低下頭就看不見,找半天還在找角度。
秦鬱之從他手中把藥抽出來,擠了點藥膏出來,言簡意賅道:“趴下。”
闕安求之不得,半躺在沙發上,半扒拉在他腿上,頭朝下埋在秦鬱之雙腿之間。
秦鬱之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往後退了一點:“你彆這麼近。”
很熱。
闕安奇怪的看秦鬱之一眼:
“怎麼就近了,這不是上藥的正常距離嗎?”
這人怎麼這麼多事兒。
秦鬱之秉持著和狗說人話是白費力氣的原則,索性也不和闕安回懟了,身子往後撤了一點,不動聲色離闕安的頭遠了一點。
緊接著,那顆毛茸茸的頭像是個團子,跟著他往後挪。
秦鬱之:……
他又往後撤了一些,團子再跟著往後退。
腿再往後退,團子再跟著往前挪。
如此這般,反反複複。
直到秦鬱之最後背抵著沙發,一隻手撐住沙發,另一隻手抵住闕安的頭,想推卻推不動:
“可以了,你彆再過來了。”
他也不知道上一個藥怎麼能上成現在這個姿勢。
闕安唔了一聲,沒有動靜,依舊沒有要起來的覺悟。
被逼到窮途末路,秦鬱之隻好狠下心,輕輕抓住闕安的頭發往上拉,企圖把人拉起來。
正在此刻,劉管家端著藥走進來:
“少爺,趙醫生讓我告訴你——”
話還沒說話,眼前的場景猝不及防撞進他的眼簾。
闕安伏在秦鬱之腿上,口中傳出幾聲唔唔唔,秦鬱之抓著他的頭發,神情複雜而糾結。
劉管家深吸一口氣,一時間站在原地,仿佛自己到了人生的抉擇路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想時光倒流回他端藥進屋前,心中暗暗後悔自己怎麼就管不住自己的腿,非得現在進來?
安安分分待在廚房不好嗎,活著不好嗎?
尷尬擴散進他的每一個細胞,站在原地恨不得現在自己風乾成一具石化的雕像。
聽到管家的聲音,闕安抬起頭來,正準備從沙發上蹦下去接過藥,突然一下被一雙大手按下,接著整個人恢複了原有的姿勢。
秦鬱之用隻能兩個人聽見的聲音,小聲道:
“耳朵。”
闕安:!!!
他忘了他現在沒戴帽子了。
劉管家看見闕安撐住沙發,準備下沙發時,長長鬆了口氣,原以為尷尬終於要隨風散去時,隻見闕安動彈了一下,又趴了回去。
劉管家:……
如果說他走不動道是個形容句,現在走不動道就是真真切切的陳述句。
這人怎麼還帶躺回去的!
在年老的長輩麵前不應該注意點影響?!
秦鬱之也維持著一手撐著沙發,一手按著闕安頭的姿勢,對劉管家無力解釋道:
“不是你想的那樣。”
劉管家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在心中默默吐槽。
能換個動作再說這句話嗎?
下麵還有個人伏在你下麵,說這話的時候不心虛嗎,良心不痛嗎?
大概也覺得自己的說辭毫無說服力,秦鬱之索性直接對著劉管家無力說道:
“您把藥放這兒吧,我等會兒喝。”
劉管家仿佛得了特赦令一般,長長鬆了口氣,帶著“我懂我懂,不打擾不打擾”的理解表情,從點頭放藥到彎腰退出,不到一分鐘完成動作,如釋重負一氣嗬成。
屋內的人也鬆了口氣。
屋內的狗舒服的蹭著秦鬱之的羊毛衣,並沒察覺到氣氛的詭異變化。
秦鬱之雙手抱胸,冷冷看著闕安:“能起來了嗎?”
闕安留戀又不舍,依依不舍的直起身子。
與此同時,兩人都沒發現,頭上的那對毛絨絨耳朵耳根處泛起了一絲紅色,但因為本身耳色是黑色,看不大出來。
隨著闕安的起身,一對耳朵仿佛害羞似的,折了折耳根,趴在闕安頭頂,像是人捂住自己的臉一般,身子還隨著左右晃了晃。
秦鬱之跳下沙發,抓起那瓶藥,摔到闕安懷裡,轉身就走。
闕安眼疾手快抓住藥,哎哎哎忙追上去:“不是給我上藥嗎!”
隨著砰的一聲,臥室的門被摔上,傳來一句帶著怒意和一絲不明情緒的聲音:
“自己上!”
闕安撇嘴。
小氣鬼。
闕安自力更生給自己上完藥,上完後疼得半條命都快沒了,結束後呈大字型躺在沙發上。
一對小耳朵也蔫了吧唧的,痛兮兮的耷拉著,左耳蹭著右耳,互相蹭著耳尖,緩解疼痛。
闕安被蹭的有些癢,感覺不太對,伸出手撓了撓頭。
小耳朵一見手伸上來,立馬噤聲不動,直直挺在原地,跟站軍姿的兩個小蘑菇一樣,一點兒都不敢亂動。
闕安碰了下傷口,覺得不太對勁。
碰到的地方隻覺得疼,並不覺得癢,那剛才那股癢意從哪兒來?
他百思不得其解,拿起鏡子照了照,仔細觀察頭上的耳朵。
頭上除了那對耳朵沒有任何東西,而毛絨絨的耳朵正一動不動的豎在原地。
奇怪。
算了,可能是他的幻覺。
接下來的日子他偷偷跑出去找了好幾趟祁殊,但對方房門緊鎖,不知道去哪兒了。
劉管家也不知道最近是怎麼了,自從那天在沙發上撞見他和秦鬱之後,接下來的日子都十分奇怪。
偶爾看著他欲言又止,好像是想上前給他說什麼話,卻在對上他的眼神時慌忙躲開,像是避之不及一般。
這種奇怪感在他和秦鬱之在同一張餐桌上吃飯時格外明顯。
雖然劉管家作為一個職業管家,有著作為管家的高素質,但闕安還是能敏銳感到,劉管家看他和秦鬱之時眼神透漏出的詭異感。
他揉了揉眉心,被這樣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敲了敲盤子小聲對秦鬱之道:
“劉管家沒事吧?”
秦鬱之喝了口粥:
“沒事。”
他隻是以為我們有事罷了。
就在他偷偷探頭和秦鬱之說話時,劉管家眼裡又再一次出現了名為“痛心疾首”的情緒。
一頓飯吃得闕安心驚肉跳,等到劉管家走後,他長舒了口氣,正打算起身,突然覺得一陣暈眩,身體不受控製,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緊接著,他重重跌回了椅子上。
他閉眼的一瞬,在兩人都沒發現的空當,眸色突如其來翻湧成了紅色,接著迅速消退。
神不知鬼不覺。
秦鬱之忙站起身:“怎麼了,沒事吧?”
闕安揉了揉太陽穴道:“沒事,可能是起來的時候太急了。”
秦鬱之還是不放心:
“你們的身體構造和人類一致嗎?明天我讓趙蔣來給你檢查一下。”
闕安搖頭:
“沒什麼大問題,隻是起來的急了點,這幾天傷口恢複得都差不多了。”
從生下來他就靠強撐和自然痊愈苟活過來,早就習慣了,更遑論傷都好得差不多了。
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闕安想。
秦鬱之點點頭,看到他神色恢複如常,心放緩了些許,但不知為何,總有些不安。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秦鬱之搖了搖頭。
很快到了晚上。
夜深人靜。
床頭櫃放著的鬨鐘,指針緩緩指向十二,打破了靜謐的氣氛。
仿佛應聲而起一般,黑暗中,躺在床上的少年緩緩睜開眼。
接著,闕安翻身起床,坐在大床上,眼神迷茫又懶散的盯著空白的牆麵,緊接著,一雙眸子裡浮現出絲絲血霧,帶著好奇四處打量。
透過血霧的眼,黑暗中的一切仿佛都批了層薄薄的紅色霧紗,顏色曖昧。
少年坐在床上許久。
然後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一般,掀開被子,緩緩起身,朝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