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絨絨的聲音聽起來和闕安的大相徑庭, 完全沒有一絲相似之處,所以聽見毛絨絨開口,秦鬱之完全沒有聯想到闕安。
一瞬間, 很多細節全都浮出了水麵,像是浮冰化開一般, 暴露在天光之下。
為什麼明明是闕安的夢境, 卻全程都圍繞著毛絨絨的記憶而展開,為什麼他找了這麼久,卻根本沒在這個幻境裡找到闕安,又為什麼麵前的毛絨絨總給他一種怪異的熟悉感?
因為毛絨絨就是闕安。
一切真相終於完完全全被揭開。
很多記憶中怪異的點被重疊在一起, 哈士奇、少年和那張狼臉, 交相在他麵前閃過。
命運仿佛和他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在他身後牽了根繩索,不停的看著他在迷宮裡打轉, 在他繞到無路可走的時候, 卻告訴他起點就是終點。
闕安被強壓著上完藥之後,甩了甩大尾巴,下了椅子:
“我走了。”
小小的秦鬱之儘管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本能的直覺卻讓他不住的抓緊闕安的耳朵尖,嗚嗚嗚的衝著他發出哭聲挽留他。
闕安毫不留情的甩開孩子的手,留下個背影, 就朝著離開的洞口走去。
慧覺大師哄著懷裡的孩子, 抽出個眼神朝著他道:
“好歹拉扯了這麼久, 也算你養大的孩子, 就這麼走了?”
闕安不屑的哼了聲, 仿佛沒聽到一半, 沒有回頭的打算, 一隻腳正踏進洞裡,卻猝不及防的被拽住尾巴尖。
小崽子唧唧唧的睜著水靈靈的眼睛,可憐兮兮望著他。
秦鬱之站在一旁,盯著自己拽住闕安的手。
闕安望著崽子的手,像是想要甩開,卻不受控的往崽子的方向走了幾步,像是怕他摔倒一般。
見自己的拖拽有效,崽子不禁高興的睜大了雙眼,同時更緊的抓緊了雙手。
秦鬱之站在一旁,視線緩緩落到那個小得一隻手就能托起的崽子身上。
那時候自己才多小啊,一歲,還是不滿一歲?
這是他第一次遇見闕安,在他完全沒有意識,沒有記憶的時候,闕安就已經出現在他生命當中,救了他兩命。
再然後是他五歲的時候,第二次遇見闕安。
他一直以為他和闕安是無意中遇見,是偶然,但實則命運在他生命最開始,還沒來得及往前延伸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安排。
闕安陪伴他的時間,遠遠比他自己所知道的時間要長出好多年。
那他自己呢,他知道嗎?
秦鬱之視線落到大大咧咧,目光中帶著明顯嫌棄,卻又無法隻能任由崽子拽著他的毛的闕安身上,不自主有些出神。
闕安肯定也不知道。
他們之間錯過的東西太多,明明是同在一個屋簷下,每天日常吃飯交流,偶爾還一起睡覺,但彼此從來沒對對方袒露過太多的過去。
如果闕安知道——
可是闕安,此刻在哪裡呢?
他伸出手,摸到的毛絨絨帶著些許溫度,真實得像是真真切切存在於這個世上一般。
可越是這樣,秦鬱之的心就越涼,像是整個人如墜冰窖。
闕安,闕安在哪裡?
單純的思念此刻被層層包裹。
毛絨絨並沒有死,他還在自己身邊,而且就是闕安。
如果放在平日的話,這三句話隨便哪一句拿出來都會讓秦鬱之欣喜若狂,可偏偏是現在——
他能真真切切看到毛絨絨,也能感受到他們兩者的回憶,但這一切都是幻覺,鏡花水月一般,一觸即碎。
他不知道現在現實中闕安到底怎麼樣,也不知道怎麼才能破除這個幻境,他如今被困在其中,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幻境不同於被創造出的小世界,小世界雖然看起來無邊無際,但實則有儘頭,雖然大了點,但一直走還是能找到源頭,而闕安的幻境,亦或者說是回憶,事實上更像是真實的世界,沒有儘頭,找不到絲毫破綻,一花一樹一草一木都顯得無比真實。
要怎麼才能出這兒出去,回到現實世界,又要怎麼才能見到闕安?
似是感知到秦鬱之此刻些許的低落情緒,團子從口袋裡探出頭來,唧唧唧的在秦鬱之手心上安慰的蹭。
唧唧雖然恢複了和嘰嘰的心靈感應連接,但除了能追蹤到這裡來之外,其他什麼也做不了。
秦鬱之把小小的團子捧在手心,抬起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