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阮嶽的記憶(2 / 2)

吃完蛋糕,兩個小男孩再度出門玩雪。

“文文,我們去村口和小鵬他們玩好嗎?”小阮鳴問。

小水長樂似乎並不情願,但看到對方眼底的期盼,還是點頭。

兩人離開屋子,芒安石想跟上,卻發現沒空氣牆阻擋。他在的是阮嶽的記憶中,阮嶽沒看見的事情,他也無法知曉。

兩個小時候,在阮母的催促下,兩個小孩才磨磨蹭蹭回來。

阮鳴雖滿身大汗,身上落雪,臉上卻白白淨淨。阮文卻有點慘,衣服上大片大片泥點子,褲子的膝蓋處也破了兩個洞。手臂上有大塊淤青,臉頰上也有不少細微的劃痕。

芒安石的臉沉了下來。

“你這衣服才買兩天,又壞了。”阮夫人語氣慍怒道。

阮鳴解釋:“不是的,媽,是村裡那群小孩又欺負弟弟了。”

阮夫人沒好氣:“你不去惹他,他們會欺負你嗎?”

“夠了。”坐在沙發上的阮嶽放下手機,讓兩個小孩上樓洗澡。

阮夫人臉色不佳:“兩天就要換一套衣服,當我冤大頭呢,小鳴我一個季度都才買八套衣服。阮嶽,誰才是你親兒子啊?”

阮嶽倒了杯茶給阮夫人,示意對方消消氣。“小文替小鳴承受了那麼多,對他好一點也是應該。我就把他當親兒子了!”

阮夫人“哼”了一聲,仿佛排出的不是空氣而是怨氣,罵罵咧咧地轉身上樓。

芒安石盯著繼續看新聞的阮嶽,有些納悶,這麼看來,阮嶽對阮文並不差。若是惺惺作態,沒必要在家也偽裝吧?

阮鳴和阮文沒再下樓,芒安石想了想,退出了這段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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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阮嶽的記憶甬道,芒安石又隨機選了兩處晶石有反應的地方進入。

和第一段記憶相差無幾。

阮嶽對阮文的關懷無微不至,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平日沒少噓寒問暖,甚至比對親生兒子阮鳴還好。

反倒是阮夫人,一言不合便陰陽怪氣,還常使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刁難阮文。

鎮上眾人都不清楚阮文是領養的,皆以為阮老板有兩個兒子。

不過芒安石也察覺到異樣之處,便是鎮上的人對阮文厭惡至極。

小孩會當著阮家人的麵往阮文身上丟易拉罐,丟石子,大聲喊著“災星”。每當這時,阮文都會憋著淚,低著頭不反抗。一旁的阮嶽則會趕走孩子,一副慈父模樣安慰阮文。

鎮上的大人比小孩收斂得多,看到阮文隻是避著走,臉上不加遮掩的憎惡卻比孩子更加傷人。

芒安石疑惑,阮文一個身板弱小的孩子,就算再作惡多端,飛揚跋扈,也壞不到哪裡去。

更彆說阮文的性格比普通孩子都懦弱,不善言辭也不善表達。

芒安石看著阮文白白淨淨的小臉,百思不得其解。

做鬼和做人時,真的可以完全是兩種風格嗎?

這張臉雖能明顯看出水長樂的五官,可性格、處事、作風卻完全不一樣。

芒安石很難從阮文身上,找到一絲水長樂的影子。

重新回到記憶甬道後,芒安石估算了一下時間,無法一段段察看相關記憶。他決定挑晶石反應最明顯的幾段察看。

這一次,他進到一場葬禮上。

不是阮文的,而是阮夫人的。

鄉鎮的葬禮都很隆重,前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阮家父子坐在一旁,和前來吊唁之人道謝。

“真是個喪門星,連自己媽都克死了。”

“回去要多跨兩次火盆,太晦氣了。”

“阮老板也是命不好哎。”

……

前來吊唁的人坐在靈堂的休息處,等著中午的流水席,彼此之間竊竊私語,音量卻不小,清晰地落在阮家人耳中。

阮文極為不安地搓著手。

阮嶽安撫地摸著阮文的頭,寬慰道:“放寬心,沒事的。”

然而這次,阮文卻不像以往一樣,貼近阮嶽尋求父親的安慰,反而往一旁挪了挪,整個人蜷縮成一隻鵪鶉,仔細一看,還會發現他的手腳都在瑟縮。

阮嶽愣了下,盯著阮文,臉上神色讓人捉摸不透。

葬禮的流程迅速,吊唁的賓客並無多少悲傷,甚至在吃流水席時,一個個高談闊論,喝酒抽煙。

宴席共兩場,午餐和晚餐,中間幾乎沒有歇息,吃完午餐,眾人便在桌邊聊天、麻將。宴席結束後,剩菜也被婦女們拿著自己的小鍋一掃而空。

阮嶽送走最後一波客人時,已經是淩晨一點多。

身旁的兩個少年神情困倦,上下眼皮幾乎要閉合在一起。

阮嶽對阮鳴道:“你先去休息吧。”

阮鳴愣了下,看了眼阮文,點點頭,跟著管家離開。

人潮散去後的靈堂,祭幛在晚風中漂浮,供桌上的香燭已快油儘燈枯,掙紮地亮著幽光。正前方,阮夫人的巨大遺像懸掛高堂,花團錦簇,十分風光。

阮嶽盯著夫人的遺像許久,這才低頭,看向離他兩米多遠的阮文。

“你那天都看到什麼了?”阮嶽問。

阮文腳步哆嗦,連連擺手,往後退了數步,又拚命搖著頭。

阮嶽垂眸,心下了然,朝阮文招了招手。

阮文腳僵在原地,沒敢上前。

見阮文無動於衷,阮嶽也不發脾氣,大步走到其跟前,蹲下身,和其平視,摸了摸阮文的後腦勺。

“傻孩子,你這是害怕爸爸?”

阮文搖頭,全身肌肉卻肉眼可見的僵硬。

“其實,我是為了你啊。”阮嶽語重心長道。

阮文神色中有些動搖和疑惑。

阮嶽輕歎一聲,仿佛下定決心,開誠布公道:“你媽一直對你不好,我也是看在眼底的。但你們都是我家人,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夾在中間也很為難。”

阮嶽說到這,竟有幾分委屈,頭朝天,一副情難自控的模樣。

“那天你媽太過分,竟然說要把你送走,不讓你在這家呆著,我火氣一下就上來了。她平日刁難你就罷了,沒料心思如此歹毒,我一氣之下,才推了她一把,沒想到她失足摔下樓。”

阮文聽著對方的話,眼神變得茫然。

阮嶽再接再厲:“其實她走了也好,這也算冥冥之中注定。以後就沒人刁難你了。我永遠是你的好父親。母親的那份責任,我也會扛起來。”

說罷,阮嶽無比慈愛的捏著阮文的臉頰,整個人散發著一圈聖光。

阮文的眼神從茫然變得清明,似乎被感染,亦或想通了什麼,點點頭,還主動抱了抱父親。

芒安石盯著阮文,猜不透對方的心理活動。他隻覺得,這人好陌生。

保姆將阮文接回家,芒安石看阮嶽依然呆在靈堂,本打算退出這段記憶的動作緩了下。

約莫十五分鐘後,一個尖嘴猴腮的矮瘦男人邁入靈堂,嘴上叼著煙,大咧咧的往賓客席一坐:“氣死我了,前天遇到警察抓□□,被關了兩天,還好三哥厲害,不然還要關個十多天。”

瘦子一邊罵罵咧咧,一邊遞過煙。

阮嶽沒接煙,而是道:“接下去幾天,之前讓你辦的事情,你再多用點力。”

辦的事情?

芒安石蹙眉。

他隱約有預感,這事和水長樂有關。

瘦子一邊吞雲吐霧,一邊道:“三哥,我辦事你放心。我就是不理解,你老讓我這樣抹黑你兒子,為的什麼呢?”

“這你不用多管。”

瘦子估計煙吸爽了,路上還喝了點小酒,膽也肥了,擠眉弄眼道:“三哥,該不會小文是嫂子給你戴綠帽子的產物吧?”

看樣子,瘦子並不知道阮文是領養的。

阮嶽眼神冰冷:“好奇心害死貓。讓你辦事你就好好辦,錢少不了你。”

瘦子沒再多問,畢竟像他這種遊手好閒,人見人煩的混混,有人願意經常花大錢,隻需要他嘴碎一些,傳播些誹謗謠言的,和天上掉餡餅沒兩樣。

他可不會得罪他金主。

阮嶽走到供桌前,將香燭熄滅,轉過身,盯著瘦子:“你這幾天多下點功夫,就說……夫人是被阮文克死的。”

“沒問題,不過說來也邪門,這孩子是有點災星體質。”瘦子嘻嘻哈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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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安石重新回到記憶甬道。

他終於明白,為何小鎮上的人們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孩子如此有惡意。

原來喪門星、災星等等謠言,都是阮嶽刻意讓人放出去的。

可阮嶽為何要這麼做呢?

雖然這人一直以來手段陰狠,無惡不作,可其本性畢竟是商人,無利不起早,造謠自己的乾兒子,對他又能有什麼好處?

況且阮文一直在替阮鳴“擋災”,阮嶽不說感激涕零,也不該故意刁難一個孩子。

芒安石想不通,索性將其擱置一邊。

他估算了下時間,決定直接到晶石反應最鮮紅的地方,也就是阮文在阮嶽記憶中最後出現之處。

芒安石將晶石插入牆縫中。

眼前風景再度變換。

這一次,依舊是在阮家的土味老房前。和上次白雪皚皚,孩童嬉鬨不同,這一次,烈日高照,平地上站滿了人群,密集得仿佛擠不進一隻螞蟻。

芒安石一眼看到了站在阮嶽身後的少年,阮文。

此刻的阮文,五官已經完全長開,和水長樂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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