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也算知曉芒安石失約的原因了。
看樣子是被拉去應酬,耽誤了。
至於對方不告知的原因,水長樂看了眼沒信號的手機,心下了然。
以他的經驗,這類飯局不到十一二點結束不了,就算結束了,八成也醉得茫茫然不知春秋。
先回宿舍?水長樂盤算。可若有萬分之一可能,對方還來排練室,發現他缺席呢?
水長樂正糾結,忽然又聽到旁邊的選手竊竊私語道——
“炒CP選對對象也很重要,比如和導師炒吧,收益高,風險更高。”
“怎麼說?”
“差距太大了,難免給人趨炎附勢之感。況且對方肯定不把你放眼底,彆說配合炒CP,估計都沒把你當人,你太倒貼就掉價了。”
說著,目光若有似無地飄過水長樂。
水長樂笑了笑,自己在選手中都是攀高結貴的形象了,不落實豈不是白背負這罵名。
水長樂走到排練室後方的攝像處。
節目組安排了八個攝像師每天在各訓練教室拍攝素材,選手們也都很懂事,什麼“訓練到痛哭流涕”“訓練到缺氧送醫”“互助友愛手把手指導”之類的素材每天輪番上演。
“請問一下,芒導師現在在哪呢?”
攝像師搖頭表示不知,反倒是身後的戴鴨舌帽的女人開口道:“應該是和導演組聚餐了。”
水長樂點點頭:“我能去找他嗎?不知他是否還來訓練,想確認一下,否則冒冒然離開錯過了。”
女人思索幾秒,點頭:“你跟我走吧。”說著,還讓攝像師也跟上。
這名女性是《星光101》的副編劇。
不要問為什麼選秀節目還需要編劇。
畢竟看節目和看劇一樣,也需要起承轉合,抑揚頓挫,沒人想看平鋪直敘的記錄。
因而就需要編劇在廣大的素材中提取若乾主線支線,構成一場**迭起,懸念不斷的節目。
對於第二輪舞台,編劇打算打造的劇本,常規的包括——
“一開始看你不順眼摩擦不斷,幾番磨合下冰釋前嫌,最後貢獻出絕美默契舞台”
“兩個弱者組隊本以為注定被淘汰,不懈努力互相打氣最後出奇跡雙雙晉級,淚灑當場”
“兩個強者組隊本以為萬無一失,訓練中各有主見誰都不服誰,最後雙雙淘汰被導師訓斥不會合作的人走不遠”
“兩個好朋友訓練時歡聲笑語不斷,最後舞台上麵臨一晉級一淘汰的命運,抱頭痛哭祝福晉級的人,帶著我那份夢想繼續走下去!”
總之劇本都寫好了,就看屆時誰會是提供素材的幸運兒。
可編劇們也想有創新,尤其是第一期節目就爆火後,編劇對自我的就要就更高了。
他們不約而同將目光瞄準了芒安石X水長樂。
導師X選手,偶像X粉絲,毒舌X溫柔,雙美人,要素非常齊全。
若說誰磕這對CP最帶勁,目前並不是觀眾,因為放送的第一集隻到初舞台的第五個節目,在觀眾的視角裡,芒安石和水長樂仍未有交集,頂多看臉拉郎。
但編劇不一樣,有了這幾日的訓練素材,那簡直是坐在VVIP席等糖喂。
此刻,編劇腦中立馬想到一條劇情——
“水長樂苦守‘寒窯’一夜,瑟瑟發抖,卻未等到期盼的身影。
而他所等的人,此刻正觥籌交錯,紙醉金迷。
窗外月正圓,心很涼。”
編劇在心中大呼好虐好虐!
雖然現在正值炎夏,雖然水長樂表情並未淒苦,但又怎樣?
濾鏡一打,神剪輯一剪,BGM一加,多虐戀情深的故事應有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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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編劇帶水長樂來到臨南公館的包間。
水長樂也不拘謹,推開門,看著室內三大桌人。
吹瓶的、吹牛的眾人同時停下,看向水長樂。
水長樂朝眾人鞠躬,而後道:“我找芒導師,說兩句話。”說著,看向臉色通紅的芒安石。
芒安石顯然被已經被灌了不少酒,但意識尚清醒,見到水長樂,起身就要往外走,卻被翁青鬆攔住。
“還來這說悄悄話呢?這小孩長得很好看啊,是選手?”翁青鬆道。
已經醉得半攤在椅子上的導演摸著肚子,努力瞪大眼睛,幾秒後笑道:“這就是我和你說的長樂啊!要和安石合作舞台。”
翁青鬆微微眯眼,手指在高腳杯的杯口摩擦了半圈,向著門口的方向笑道:“這麼見外乾嘛,服務員,添把椅子。”
很快,翁青鬆和芒安石中間多了把椅子。
水長樂乖巧地坐著,感受到兩邊冰冷和審視的目光,冰冷來自於芒安石,審視來自於翁青鬆。
對於翁青鬆,水長樂沒什麼印象,在翻腦中找了一下原著裡的犄角旮旯,隻提過是芒安石的經紀人,關係不佳。
“長樂是吧,年輕有為,來,喝一杯。”翁青鬆遞過一裝滿紅酒的酒杯。
水長樂接過,故意表現得不知所措。
一旁的芒安石按住了酒杯。
明明包廂內燈光璀璨,連餐盤上細淺的紋路都分毫畢現,可不知為何,芒安石卻像自帶一塊烏雲,半張臉都籠罩在陰暗中。
“他酒量不好,明天還要錄製節目,我可不希望舞台開天窗。”芒安石沉聲道。
“一杯酒而已,也不能喝嗎?”翁青鬆的聲音冷下來。
包廂內熱絡的氣氛一時凝滯。
水長樂環視一圈,除了節目組和導師團外,都是陌生麵孔,想來便是各大經紀公司的人。
最終還是導演出來打圓場:“長樂,喝一杯,不礙事。這位可是翁大經紀人,若你有福分被翁哥看上,前途無量!”
水長樂急忙起身,恭恭敬敬道:“那我也敬翁哥一杯。”
翁青鬆笑笑,將手中四分一杯量的紅酒酌了一口。
水長樂很識臉色,滿杯紅酒一乾二淨。
等到水長樂坐回座位,便感覺身旁的視線更冷了,點水成冰的冷。
水長樂豁達大度地回了對方一個燦爛的笑容。
酒局繼續。
芒安石顯然是很受歡迎的對象,沒一會,便有七八個人以各種名義上前敬酒。
水長樂坐在一旁,拘謹又羞澀,時不時回答翁青鬆幾個問題。
漸漸地,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語速越來越慢,眼神變得空洞而遊離。
芒安石也察覺到身旁的異狀,剛想開口詢問,水長樂猛地站起,拿起桌子上還未拆封的椰奶,往自己酒杯裡灌滿,對著芒安石道:“芒導師!我敬你一杯!”
芒安石皺著眉,過量的酒精已經讓他胃部翻滾,眼前人又像丟了把火苗,讓酒精徹底燃燒。
酒量真爛。
芒安石在心底道,正想找個理由讓對方離開,卻見水長樂奪過他的空酒杯,也往其中倒了半杯椰奶。
“芒導師,我乾杯!你隨意!”水長樂紅著臉,一臉視死如歸地將椰奶一咕嚕下喉。
芒安石冷笑一聲,也押了幾口椰奶。
芒安石本以為水長樂隻是酒量爛,但他很快發現,酒品也很差。
每當有人過來敬酒時,水長樂便迫不及待地往他酒杯中灌椰奶,並拿著筷子敲碗道:“滿上!必須滿上!”
芒安石無語,剛想拿水長樂的空杯倒酒,水長樂眼疾手快,立馬又在杯中添滿椰奶。
芒安石拿著高腳杯,無奈對跟前人道:“我再去拿個酒杯。”
“不用不用,要不就以奶代酒吧,差不多。”
如此循環往複了幾輪,芒安石也受不了了,對同桌人道:“我先把他送回去。”
同桌人正想挽留,卻見水長樂竟然準備往翁青鬆裝著酒的杯子裡倒椰奶,急忙道:“行……你先送回去……怎麼酒量這麼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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杼舟島的夜晚很美。
島上的山脈起伏如女人優美的曲線,此刻夜色撩人,女人正仰躺著欣賞璀璨星河。
海風鹹濕,呼嘯聲如即將衝鋒的軍隊,蓋過了島上的鳥叫蟲鳴。
芒安石攙扶著醉鬼,走到分叉小道,思索著是要送回選手宿舍,還是排練教室。
“胃好點了嗎?”水長樂的聲音傳來,清冷悅耳,世界都變得靜謐。
芒安石愣了下,側過身,隻見眼前人雙目澄淨,絲毫不見剛才的醉意。
芒安石頭腦卡頓了片刻,反應過來:“你裝醉?”
水長樂站直身體,放開芒安石,伸了個懶腰:“這不是看你胃不舒服還強撐著?”
“要你管?真多事。”芒安石嘴硬道。
水長樂:“要不去我宿舍,我給你熱點牛奶?”
芒安石嘴上嘟囔著“誰要喝牛奶那玩意”,身體卻很誠實地跟在水長樂身旁。
“你很有躲酒的經驗嘛。”芒安石踢著地麵的石子道。
水長樂笑笑,他是南方人,酒量一般,無奈大學時全專業的東北人都分配到他宿舍,拚不過隻得躲,練就了一百種擋酒方式。
“國人老愛在酒桌上談事,可怎麼說,身體才是自己的,小酌怡情,大飲傷神,即便酒局避不了,也多備點法子。”水長樂傳道受業。
兩人來到選手宿舍。
已過晚上十點,宿舍樓很安靜。攝像師傅都撤退了,選手們的表演欲也一同消退。
水長樂:“房間裡有攝像機,要不你在天台等我?”
芒安石雙手插兜,不置可否,徑直向上一層天台走去。
水長樂進到五樓房間,房間內空蕩蕩的,想來駱陵又被溫崢抓著去練習了。
水長樂燙了一壺牛奶,倒入自己的保溫杯,隨手拿了兩個一次性杯子,出門至天台。
“在看星星?”水長樂坐到芒安石身旁。
“嗯。”
天台沒有座椅,兩人坐到一水箱上。
水長樂見對方沒有聊天的**,倒了杯牛奶遞過去。
“你還挺體貼,常照顧人吧?”芒安石的語氣聽不出好壞。
“也沒有,就是特彆想照顧你。”哪怕他仍琢磨不透眼前的芒安石和其他的芒安石是何關係。
芒安石:……
這人說騷話真是信手拈來毫無負擔。
“對了,如果翁青鬆找你簽約,千萬彆答應。”芒安石忽然道。
“哦。”
見水長樂沒放在心上,芒安石側過身,按住對方的肩膀:“不要被繁華的表象所迷惑,在這個圈子裡,一定要堅持做自己。”
水長樂盯著芒安石,見對方眼神裡又有醉意又認真,忍不住笑出聲。
“好的,我都聽安石的。”
芒安石猛地心跳加速,感覺全身都在發燙。
牛奶根本不解酒!他感覺自己醉得更加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