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行為不同的人’,安石是想表達什麼?”
芒海年看著水長樂,神色焦迫,習慣性帶著上位者的威壓,似乎水長樂能給他一個正確答案。
水長樂搖頭,他隻能就事論事解出字條的謎底,但其所要表達的意思,隻有詢問芒安石本人。
芒海年方覺自己失態。
或許是多年調查毫無進展,水長樂卻能一眼看透謎底,讓芒海年以為抓住救命稻草。
“抱歉,是我太心急了。”芒海年為自己強勢的態度道歉。
“沒關係。”水長樂很理解。若自己的至親出事,他也會同對方一樣。
“我可以進去看看嗎?”水長樂懇求道。
芒海年點頭:“當然。”
水長樂緩步走到房間正中央的書桌前。
桌麵乍一眼看去十分淩亂,細看後才發現亂而有序,幾摞書皆分門彆類地放好。
水長樂坐到皮質辦公椅上,想象著芒安石坐在此處看書辦公。
身後是開闊的落地窗,窗外是高低錯落的園林樹木。白日和煦的光和夜晚璀璨的燈,將樹木的影子打到木地板上,光源變幻,樹影忽長忽短,搖曳嬉戲,時光變得綿長而逍遙。
“安石也很喜歡坐在這看樹影。”芒海年忽然道。“你們之間,果然是心有靈犀。”
水長樂愣了下,他倒沒有此等閒情雅致,純粹是觀察環境。但聽芒海年一說,這樹影倒多了幾分雅趣。
水長樂坐直身子,正打算翻閱芒安石看過的書,忽見桌板下的小平屜並未塞到最裡,露出幾張顏色鮮豔的相片。
桌板下的小平屜,在沒有使用鍵盤習慣的J星,一般是放隨手要用的文具或者近期會反複翻閱的重要資料。
水長樂拉開平屜,取出內裡數張相片。
芒海年看到水長樂的舉動,開口道:“這些相片,我看到時也頗覺奇怪。”
“奇怪?”水長樂不解,掃了眼第一張相片。
相片裡一男一女正在海裡劃橡皮艇。兩人身下的海洋,水長樂難得能叫出名,名叫景花洋。
水長樂能一眼辨認,實在是景花洋太有辨識度,水長樂當初翻閱J星百科時便對其印象深刻。景花洋整個海麵是橙色,海麵還會有片片荷葉大小的金色飄動,看過去滿眼金光璀璨,珠光寶氣。
若在地球,這種情況就要被當做海洋汙染,微生物超標來治理,但在J星卻是再正常不過的情況。J星的海洋基本都是五顏六色,從太空望像調色盤。何況景花洋本就是一度假勝地,在海裡遊泳之人都不少,劃船並無奇特。
芒海年道:“這相片中的男女,是安石中學時期的同學。安石的學生時代,你也知道的。”
芒海年頓了下。
水長樂反應過來,芒安石的學生時代,和《我師亦我愛》裡的經曆有本質上的相似。都算不上愉快。
芒海年心有所愧:“他在學生時代沒有任何交心朋友,甚至連能玩在一起的狐朋狗友也沒有。”
“燕雀安知鴻鵠之誌。”水長樂安慰道,“況且寂寞方能成就一個人。”
隻是若能選擇,他寧肯芒安石有個充滿歡聲笑語、潮氣蓬勃的青春。
芒海年自知時過境遷,說什麼都是徒勞,略過心中所悲,繼續道:“就因為芒安石和所有人都算不上熟悉,因而他出事後,我在書房看到這張照片,倍感奇怪。”
水長樂明白了,芒安石沒有存放這張照片的理由。既非與對方的合影,和對方也稱不上摯友,誰會平白無故存放不相熟人的照片,並放在隨手可取,隨時可見的重要位置?
水長樂像在胸口榨了一顆檸檬:“該不會這兩人中,有安石學生
時代暗戀過的人吧?”
喜歡你,但學生時代隻能遠遠地看著你。多年後再相遇,你身邊有了另一個他,我未能將愛意說出口,存放著你們的照片,日日觀看,夜夜煎熬。
芒海年沒察覺水長樂情緒變化,依舊嚴肅認真:“我也考慮過這種可能。所以事發後我調查過關係網,安石和這兩人並無交集,甚至沒有打照麵。”
水長樂酸溜溜道:“所以是暗戀嘛?類似近鄉情怯,隻敢遠觀。”
芒海年:“不是的,事發後我查看過安石認證器裡的操作記錄。安石是從同學群裡將這張照片下載的。這對情侶從學生時代交往至今近十年,十分喜歡秀恩愛,加上從事旅遊博主的工作,在同學群分享過大量照片,個人社交媒體上也有單人照。如果安石真是暗戀,大可以下載單人照,否則不是膈應嗎?”
水長樂舉著照片,好奇道:“難道是安石覺得照片構圖好看,打印下來滿足視覺審美?”
放明星網紅的照片滿足審美尚可理解,用熟悉卻非親人愛人的相片滿足審美,就略顯變態了。
芒海年輕咳一聲,客觀道:“如果我弟真有這種需求,他最應該在家裡多裝幾塊鏡子。”
水長樂:……
這兄長怎麼還有替人自戀的毛病?
不過想到水晶棺中那張豔絕天下的臉,水長樂不得不承認,不是自戀,是客觀闡述。
芒海年繼續道:“哦對,我問過這對情侶,男方表示和安石沒有打過交道,女孩則表示,事發前幾個月,某日深夜,安石忽然找她聊過天,她受寵若驚,結果芒安石隻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
“深更半夜?莫名其妙的話?”水長樂抿唇,該不會真是暗戀卻不懂如何表達。
芒海年從投影屏導出幾張截圖。“我讓人直接將聊天內容截圖了,但這些內容在安石的認證器裡沒找到,應該是被安石自己清理了。”
水長樂有幾分酸意地看聊天記錄。
【安石:你和王樹最近可好?】
水長樂:很像要撬牆角前打聽風聲。
女孩似乎很驚喜芒安石忽然找她聊天,回複了一大串。
芒安石卻沒理會對方回複裡各種風花雪月,纏綿恩愛,而是問【王樹最近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沒有呀,怎麼了?】
【安石:他的恐高症治好了嗎?】
【沒有呀,哎,這病太影響人生體驗了。前天我們去海倫切斯山,那裡的蹦極堪稱一絕,結果我隻能一個人跳,那家夥縮在服務區不敢動彈】
【安石:哦】
之後女孩又分享了好多旅行見聞,芒安石卻沒回複,隻是在對話最後禮貌回複一句【謝謝分享,先去忙了,下次聊】。
水長樂:非常不解風情。
芒海年道:“是不是很不知所雲?”
水長樂盯著芒安石寥寥數語,喃喃道:“小心行為不同的人。”
芒海年看向眉頭漸漸蹙起的水長樂:“怎麼?”
水長樂指了指聊天屏,又指了指相片:“那不對啊,既然名叫王樹的男人有恐高症,那他怎麼可能在海裡玩橡皮艇呢?”
“恐高不能劃船嗎?”
水長樂的手指在相片上摩搓。
穿越前,他認識的一個輔導員便患有恐高症。職工大會出遊,有湖中劃船的項目,輔導員拒絕了,表示自己有恐高症。
其他人不解,湖水都在低窪處,何來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