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安樂裡成國公府,駕車的力士上前去叩門,駱喬從馬車裡出來,控製著力氣輕巧跳下馬車,以免踩壞了地上鋪的石板,然後轉身去扶母親下車。
“姑娘,讓我來就好。”林楚鴻身邊伺候的墨琴墨畫快步從後麵的馬車過來,比駱喬快一步地扶住了林楚鴻。
“你人小個矮,哪兒用得著你。”林楚鴻笑道。
駱喬很不服氣,挺直了站:“我明明很高,比驕驕高一大截,也比小武高。”
林楚鴻說:“驕驕比你小三歲,小武那是還沒長起來。”
駱喬哼唧:“那我也高。”
門前那頭力士叩了門,過了一會兒門從裡麵打開,門房探出頭來問話。
“是四房娘子和七姑娘。”力士邊說邊遞上名帖。
門房接過,說了句“等著”,把門啪地關上,將一行人關在外頭。
力士過來跟林楚鴻回話,林楚鴻搖頭說無妨,等等便是。
這一等就等了好大一會兒,側門打開,剛才的門房出來,不鹹不淡道:“娘子和姑娘請進,夫人盼著你們回來,早就在如意院等著了。”
駱喬聽著這門房的話覺得刺耳,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
“有勞。”林楚鴻輕拍了一下女兒的肩膀,領著女兒從側門進府。
墨畫緊著兩步走到門房跟前,塞了個荷囊到他手裡,笑著問:“不知足下如何稱呼?我們娘子多年不曾回京,對府裡的情形是兩眼一抹黑,還請足下提點一二,感激不儘。”
門房掂了掂手裡的荷囊,滿意其重量,心說不愧是鹽商之女,出手比府裡的郎君娘子可大方得多,臉上也掛上了幾分真心的笑容,說:“不敢當,旁人喚我一聲陳滿,姐姐怎麼稱呼?”
“當不得陳哥一聲姐姐,我夫家也姓陳,陳哥可喚我一聲陳崇峻家的,真是緣分呐。”墨畫跟門房陳滿攀交情,不多時就將府裡大致的情形打聽得七七八八。
墨琴伺候著林楚鴻母女二人跟陳滿叫來的仆婦往如意院走,去給夫人請安。
墨書領著一部分仆役去安頓行李,墨棋則去安排送去各處的土儀。
兩百來人有條不紊地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看得陳滿目瞪口呆,又嘖嘖稱奇。
嘿,彆說,四房娘子雖是商賈女出身,這氣勢這治家瞧著比世子夫人不差什麼。
到了如意院,仆婦掀簾,林楚鴻牽了一下駱喬的手又放開,這才邁過門檻。
正屋裡,成國公夫人胡元玉,大房娘子姚瑩,二房娘子薑雲夢,三房娘子胡悅次第坐著,三房的兒女們在各自的母親身後,齊齊注視著門口。
容貌秀美的年輕婦人領著一個玉雪可愛的女孩兒走進來。衣裳雖素,但看得出來是一匹一兩金的散花錦。頭上僅簪了一兩朵素白簪花,花朵是用東珠攢的,一朵快抵上彆人一頭珠翠了。
看著這樣的林楚鴻,姚瑩垂下了眼眸,薑雲夢撇了撇嘴把目光轉向胡元玉處,胡悅還是木訥的透明人模樣。
“兒媳林氏,拜見母親,母親福壽安康。”林楚鴻走到近前,朝胡元玉拜下。
“不用多禮。”胡元玉叫起林楚鴻,看向駱喬,態度和藹地說:“這就是喬娘了吧。”
駱喬有個乳名叫鐵牛,她爹給取的,但胡元玉叫不出這麼粗魯的乳名,尤其是乳名的主人還是個白嫩可愛的小姑娘。
“正是。”林楚鴻輕推駱喬一下。
駱喬上前兩步,朝胡元玉跪下,彎腰拜道:“孫女駱喬拜見祖母,祖母福壽安康。”
胡元玉笑得很慈和,正要道好,叫駱喬起身,卻聽薑雲夢忽然說話:“喲,這孩子怕是在兗州玩野了,也不好好學學規矩。這第一次拜見祖母連頭都不磕下去,真不知是誰教的規矩。”
胡元玉臉上笑容淡了幾分,輕飄飄掃了薑雲夢一眼,有些不滿。
姚瑩撩起眼皮嘲諷地瞟薑雲夢,掃過站著的林楚鴻和跪著的駱喬,又垂下眸子。
大房的駱鳴雁好奇地睜大眼看駱喬,二房的幾個孩子擠眉弄眼嘲笑,三房的孩子與他們的母親胡悅一樣像透明人。
林楚鴻眉眼微斂,二房這個下馬威可不太高明,為難孩子真是夠出息。
她知道薑雲夢看不上她商賈女出身,可她怎麼都是成國公府三書六禮為駱衡聘進門的,就算駱衡是府裡的庶子,他們一家卻也不能讓薑雲夢隨意作踐。
“二……”
“孫女駱喬拜見祖母,祖母福壽安康。”駱喬拔高的聲音蓋過了林楚鴻,也打斷了她的話。
林楚鴻低頭看去,駱喬彎腰伏地,咚一聲,額頭結結實實磕在了地磚上。
“啊……”
旋即薑雲夢一聲驚叫,捂著自己右邊的臉頰。
胡元玉不悅,斥問:“怎麼了?”
薑雲夢含著淚鬆開手,就見捂臉的帕子上一道淺淡血跡,臉上一道血痕。
“呀,這是怎麼了,臉怎麼毀了?”姚瑩假惺惺地關心妯娌。
眾人看著薑雲夢受傷的右臉,低頭看直起腰的駱喬。
她麵前那塊被她額頭磕過的地磚四分五裂,稀碎。
迸出的碎片好巧不巧劃過了薑雲夢的臉。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