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我們懷疑那支商隊裡有幾個人是細作,獾兒和金剛奴拍著胸脯保證,看得真真的,有幾人特彆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個正經商隊。”
“所以你們就大鬨商隊?結果呢?”
“不知道啊,廖縣令告了我們的狀,席使君親自接手了這事。我們也沒有鬨,就是偷偷放走了他們要賣的奴隸而已,是那些奴隸鬨的。”
席榮哈哈大笑:“合著那些奴隸鬨的,不能算你們身上,是吧。”
“對。”駱喬重重點頭。
席瞮梳洗好換了身衣裳過來,看到的就是他祖父與駱喬這一老一小相聊甚歡,他祖父的表情甚至算得上慈祥。
我眼壞掉了?
祖父會慈祥?
席瞮都有些懷疑人生了。
“祖父。”
席瞮走進涼亭,駱喬已經在羊羔上撒香料,她撒香料的姿勢非常豪邁,十兩紋銀一斤的安息茴香被她撒得像是不要錢一樣,大把的安息茴香撒下,霸道的香味立刻就出來了,勾得人食指大動。
“丫頭,下次不許這樣撒,香料是讓你這樣烤羊吃的嗎?”席司徒心疼他的香料。
“您太不會吃了,烤羊就得放安息茴香,這樣才香。”駱喬用片肉的小刀切下一小塊已經烤得焦香的羊肉放在碟子裡,端給席榮,“您嘗嘗,保證讓您吃得停不下來。”
席榮那筷子夾起來送進嘴裡,油脂烤進肉裡,外焦裡嫩,磨成末的胡椒茱萸為羊肉提供了辣味,安息茴香被火一烤,這紅羊,太香了。
“好吃吧。”駱喬也給自己切了一塊,一口吃下,滿足地眯起了眼睛。
席榮一塊吃完,自己動手再切了一塊,“你這丫頭倒是會吃,安息茴香敢這麼大把大把放。倒是我差點兒忘了,你外祖家底殷實。”
駱喬搖頭:“不,是您家裡安息茴香多,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一筐安息茴香,我家都是一小袋一小袋的。要是您叫人拿個一小袋來,我也是不敢這麼放。”
一老一小吃得津津有味,完全沒空搭理旁邊站著的席瞮,席瞮隻好自己找位置拿了個小胡床坐下,手快要摸到小幾上的片肉刀時,被他祖父橫了一眼。
“來得倒是巧,紅羊熟了,你就來了。”
席瞮隻好將手收回來,再站起來朝祖父奉手行禮:“祖父,衣冠不正,則賓者不肅。”他洗漱更衣的時間的確有些長,可是這是禮節,當外人麵不可失禮呀。
“坐下吧。”席榮指了指小胡床。
席瞮再坐下,又要去拿片肉刀,卻被席榮叫住,“拿錯了,拿旁邊那個。”
席瞮手一頓,移過去拿起那一筒卷起來的紙,展開來。
是他畫的荊州輿圖,圖上用線條標示了前些日子荊州告急齊國攻南浦的進攻線路。
“祖父?”席瞮不解。
“你覺得你畫對了?”席榮斜睨過去。
席瞮低頭再看自己畫的圖,怎麼都沒發現哪裡畫錯了。牒報上怎麼說的,他就怎麼畫出來了,究竟哪裡不對?
駱喬好奇地探頭過去看,發現是輿圖,立刻收回了目光,可心裡就像長了草一樣,總忍不住想去看。
席榮見駱喬眼睛一瞟一瞟的,問道:“小丫頭,看得懂輿圖。”
“看得懂。”駱喬用力點頭,“阿爹教過我看輿圖。”
“駱衡啊,是個將帥之才。”就是可惜出身錯了人家,駱廣之竟能歹竹出好筍也是稀奇了。
席榮見駱喬還在瞟,便問:“想看?”
“可以看嗎?”駱喬乖巧地把雙手放在膝蓋上,一臉期待。
輿圖乃機密,尋常是看不到的,駱喬知道,所以沒被允許她就努力不去偷看。
席榮示意席瞮把圖拿給駱喬。
“這是我畫的。”席瞮邊遞給駱喬邊解釋:“前些日子齊國攻南浦,荊州告急,江都督早有預料,於水路包抄滅了齊國三千人。”
“這代表齊國的進攻線路嗎?”駱喬指著圖上一條往上一條往下的兩根線問席瞮。
“是的。”席瞮點頭。
“呃……”駱喬遲疑。
“有什麼話,直說便是。”席榮瞅了眼長孫。
席瞮臉上燒得慌,他真畫錯了?
駱喬指著輿圖上標示江州的一個小點,說:“我阿爹跟我說過,齊國江州新來了個司馬,是齊國薛太後的侄子,與江州刺史孫衍有舊怨,他一到江州就多方針對孫衍。”
駱喬從火堆邊上挑出一根炭化的木棍,把輿圖鋪在地上,畫了一條略微曲折的線從江州連到南浦。
“薛肇要針對孫衍,肯定是先從兵權入手。阿爹說,齊國薛太後把持朝政,四處安插親信,就是為了控製住兵權。如果薛肇和孫衍相爭,江州的兵權肯定不穩,這時候打荊州實在太不明智了,荊州易守難攻,咱們的江都督也不是吃素的,這不,就甕中捉鱉滅了齊國三千人。”
“聽說齊國來犯號稱是十萬大軍,可江都督隻滅了三千,我覺得齊國來的頂多一萬人,不可能再多。想攻荊州,十萬人都嫌少,一萬人實在不夠看,不可能兵分兩路。”駱喬用木棍點了點席瞮畫的兩條線,“這兩條進攻線路肯定有一條是虛的。”
席瞮一愣,牒報上說齊國打著孫字旗兵分兩路進攻。
駱喬扔掉木棍,仰臉看著席榮,問道:“我阿爹說,孫衍為人穩重,不善冒險,席司徒,是這樣嗎?”
席榮頷首:“守成尚可,銳氣不足。”
“那這一次定然不是孫衍下令攻打南浦,是薛肇。”駱喬很肯定地說。
席瞮看著一個總角孩童對荊州戰局侃侃而談,不免覺得有些趣味兒,遂問:“你人不在荊州,怎麼就這麼肯定是薛肇下的令。”
他一問完,席榮就歎了一口氣。
席瞮一臉懵逼:自己說錯了什麼,祖父為什麼要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