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2 / 2)

一力降十會 經年未醒 6952 字 10個月前

席矩從大理寺下值回來,先是聽說家中來了女客,在老太太的院子裡,他正要去給祖母請安的腳一頓,轉向了父親的書房。

“大爺,老爺在清寧堂。”仆從提醒他。

席矩微訝:“今日有客?”他記得今日沒有拜帖,應該無人來府中拜訪父親。

仆從道:“是駱校尉之女,大郎君也在。”

席矩點頭叫仆從退下,他腳步再一轉,往清寧堂走。

駱衡此人他知道,是名猛將,算是二弟的左膀右臂,若非庶子出身,成國公不想庶子壓嫡子一頭,在朝中多方阻滯,憑他的軍功早就可以升五品都尉,何至於在六品上多年。

席矩不恥駱廣之的種種作為,庶子強,未必不是嫡子的助力,為了不成器的嫡子處處打壓庶子,家族遲早敗落。

讓席矩詫異的是,父親竟在清寧堂見駱衡那個天生神力的閨女。

父親看重駱衡他能理解,可是駱衡的閨女,一個總角之齡的小丫頭,也被父親看重?

讓席矩不止詫異的還在後頭——

進了清寧堂,正廳沒有見到人。到了後院,涼亭裡一老一少一小坐著小胡床圍著火堆吃肉,有說有笑,火堆上架著一副骨頭架子,他父親甚是和藹,跟一少一起當年鎮守襄州之事,即使坐在矮墩墩的小胡床上依舊英姿勃發。

席矩站在垂花門聽著父親回憶當年,沒有過去打斷。

元嘉元年春,今上登基才短短四個月,席榮那會兒也才而立之年,往襄州任刺史,州治襄陽。時東西二魏合兵,在西魏中軍大將軍赫連登的號令之下,揮其控弦之士四十萬,向宋國北方疆域入侵,分四路南下,宋國遭遇了一場艱難的惡戰。

襄州穀城縣一度失守,襄陽非常艱難才守住,擋住二魏南侵的腳步,才能有後來的反攻,將二魏徹底趕出宋國地界兒。

“襄陽告急,隋州亦有魏兵緊逼,按兵不敢救。那時候我們從穀城且戰且退,為魏騎所衝,散又複聚,四麵抗拒,到了襄陽,不能再退了,否則豈非放開國門叫魏獠長驅直入?”

“然後呢?敵人來勢洶洶,就算襄陽牆高甕深,隻堅守不出也不是退敵良策。”

“這還需要你一個小丫頭來教?”

“大父,您看不起小丫頭啊,我還以為您跟彆人不一樣呢。”

“彆打岔,我剛說到哪兒來著?”

“祖父,到了襄陽,不能再退。”

“好了,你們彆打岔啊。”

駱喬乖巧坐好,兩隻小手整整齊齊放在膝蓋上。

席瞮也聽得入了神,祖父在家中甚少說起年輕時征戰之事。祖父鎮守襄州那會兒,他才剛出生沒多久,隻知道祖父從襄州回京後,就升了兵部尚書,三年後為尚書令,再三年就是三公之一的司徒,掌宋國軍政大權,權傾朝野。

“到了襄陽,不能再退,我們守城兩月有餘,敵人雖未能攻陷,城中卻越來越人心惶惶,再這樣下去不行啊,彆敵人沒攻進來,咱們自己亂了陣腳。那時,我與諸將商量了許久,冒險定下出城迎敵反攻之策。”

“點儘了當時最壯碩勇猛的士兵,不成功便成仁。我親自率兵出城迎敵,鏖戰鬥轉二日,晝夜凡十四戰,五兵鹹儘,士卒以拳擊之,手皆骨見,殺敵萬計,方虜氣稍奪,潰敗而去,襄陽之危得解。”

席榮並不擅長講故事,可他平鋪直敘的短短幾句話,也足以讓後人窺見當初襄陽城外慘烈的戰場。

席瞮眉頭緊蹙,眼中浮現悲憫之色。

“襄陽之危得解,可是穀城縣呢?二魏不是侵陷了穀城縣嗎?”駱喬著急追問。

席榮笑著說道:“這就要說到當初的中軍大將潘老將軍定下的八路反攻之策了。”

“是什麼?是什麼?”席榮雖然不擅長講故事,但聽眾駱喬捧場啊。

這時,一名仆役進來,看到站在垂花門處的席矩,立刻躬身行禮。

“大爺。”

“什麼事?”

“是老夫人那邊來人,請駱姑娘過去說話。”

席矩頷首,踱向涼亭,朝席榮行禮,道:“父親,祖母使人來喚駱家丫頭。”

駱喬站起來奉手向席矩行禮,雖然故事隻聽了一半讓她抓心撓腮,可席家的老祖宗喚人她也不能失禮,隻好一步三回頭地對席榮說:“大父,您以後有空了差人告訴我一聲,我讓我阿娘下拜帖,定要我和說完潘老將軍的八路反攻之策。我、我要出了正月才回兗州。”

“好好好。”席榮答應。

“那您要記得呐,我是什麼時候都有空的,您彆忘了啊。”駱喬還不放心席司徒的記憶力了。

席榮吹胡子瞪眼:“我是那等健忘之人嗎?”

席瞮抿嘴偷笑,被父親席矩掃了一眼,立刻翩然俊雅。

駱喬小臉皺成了包子,喃喃自語:“我聽說有些人老了之後,記憶大不如前,經常轉頭就忘事兒,唉……”

引路的仆役根本不敢聽——

駱姑娘,求您住嘴,這是我能聽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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