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怎麼就跪下了?”聞燮道。
“奴……奴……腿軟,可、可能是午膳沒吃飽……”趙永冷汗直流。
“哈哈哈。”聞燮大笑,“起來吧,沒吃飽就再去吃點兒。你在朕麵前腿軟無妨,在旁人麵前也腿軟,那丟的就是朕的臉麵了。”
“奴不敢,謝陛下恩典。”趙永忙伏拜謝恩。
聞燮擺手叫趙永退下,繼續喂鳥。
趙永爬起來退了兩步,又想起還有一事未稟,趕忙道:“陛下,徽音殿那邊送口信來,貴妃娘娘親手做了甜湯,請陛下去嘗嘗。”
“知道了,這麼多年了,她也隻會做這麼一道甜湯,真是做不膩。”聞燮放下夾肉的銀筷,不給小鳥兒喂食了。
趙永不敢再隨意說話了,說多錯多。
“啾啾。”
籠子裡的漂亮小鳥兒叫了兩聲,將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這鳥兒到了顯陽殿從沒發過一聲,今天終於出聲了。
殿中人立刻讚這鳥兒長得好看,叫聲好聽,最重要的是皇帝陛下訓鳥有方,在旁人手裡就不吃不喝還叼人,到皇帝陛下手裡就乖巧了。
聞燮被奉承得十分舒坦,看籠子裡的鳥越看越喜歡,雖然因為撞籠羽毛掉了不少,養養也就長好了。
“啾啾。”
籠中鳥兒又叫了一聲,聞燮看著鳥兒乖巧就歡喜,伸手進去想要摸一摸鳥兒。
“嘶——”
聞燮吃痛猛地收回手,眨眼間,半截食指上儘是血。
裝乖的鳥兒對著他伸進去的手就是狠狠一口,用了好大的力氣,叼了個好大的破口,整隻鳥都因為慣性在籠子裡栽了一下。
“啾啾啾啾……”
鳥兒張開翅膀,頸羽炸著,衝著聞燮一頓暴躁狂叫。
殿中伺候的人皆大驚失色,一個一個撲通跪下,請皇帝陛下息怒。
聞燮瞪著暴躁不停撞籠子的鳥,一把將鳥籠從案上掃下去。
“給朕把這鳥碾死!”不聽話,噬主的鳥,就該死。
“是,是。”趙永慌忙膝行過去提了鳥籠。
中常侍曹邑叫人去傳禦醫過來,對皇帝道:“不聽話的鳥換一隻就是了,陛下切莫氣壞了身子。”
“你說得是。”聞燮很快就斂了怒容,說道:“貴妃不是親手做了甜湯麼,去叫她把甜湯送來吧。”
曹邑領命,叫了宮人去徽音殿傳召,隨後他找了個借口出了顯陽殿。
“趙永。”
正提著鳥籠往萬牲園走的趙永停下腳步轉身,拜道:“曹常侍。”
曹邑伸出一隻手,“鳥給我吧。”
“陛下說要碾死這鳥。”趙永有些為難地說。
曹邑道:“陛下不會過問的,就算問,你就說碾死了就行,陛下又不會叫你把血肉拿去給他瞧。這裡除了你我,沒有旁人。”
趙永千恩萬謝,把鳥籠交給了曹邑。他替皇帝陛下處理過太多不聽話的鳥兒,多到有時他夜裡做夢,都是群鳥找他複仇。能少殺一隻也是好的。
再說,這八色鶇實在是漂亮,趙永真不忍心殺了這鳥兒。
曹邑接過鳥籠叫趙永離開,去了僻靜無人處,打開了籠門。
小鳥兒看到籠門開了,先是遲疑了片刻,確定這人不抓自己後才迫不及待地飛出籠子。
它撞了好多天籠子,翅膀受了傷,羽毛也掉了不少,飛得不穩還慢,但依舊努力地飛高飛遠,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
“傻鳥,以後機靈點兒,可彆再讓人給捉了去。”曹邑歎一口氣。
待曹邑再回到顯陽殿,裡麵不僅僅有鳥叫聲,還有張貴妃嬌俏的說笑聲。
“陛下,好喝嗎?妾親手給您煮的呢。”
“好喝,愛妃做的,自然好喝。”
“那妾天天給您做。”
“……朕怎麼忍心愛妃天天在灶上,這等事,叫宮人去做就行了,可彆粗了愛妃的一雙纖手。”
“妾的手粗了,陛下就不喜妾了麼?”
“那怎麼會,愛妃想太多了。”
“陛下就是這意思,陛下定是嫌妾老了,不如小姑娘鮮嫩貌美了。”
“唉喲唉喲,愛妃這是吃醋了?哈哈,愛妃且安心,你多老朕都喜愛。”
“那您這還是說妾老了嘛,哼!”
“沒有沒有,朕說錯了話,該罰。愛妃要怎麼罰朕呀?”
張珍說道:“壽昌長公主的壽辰,就由妾代陛下去為她賀壽,以示皇恩浩蕩,如何?”
曹邑清楚看到,皇帝的眼神變了一瞬,他雖伺候皇帝沒幾年,卻也了解,皇帝這是起了殺心。
然而下一刻,皇帝摟著張貴妃,笑說:“愛妃想出宮去耍,倒是拿朕來當借口。”
張貴妃用纖長的食指輕輕搔著皇帝的臉頰,“那陛下,願不願意當妾的借口呢?”
“愛妃所求,朕自然無不應允。”皇帝握著張貴妃的手,湊近了調笑著,將張貴妃戲弄的雙頰緋紅。
曹邑看到皇帝和貴妃越來越火熱的互動,對殿中伺候的人招了招手,叫眾人出去,之後不是他們能看的。
“都給我嘴嚴實點兒。”顯陽殿外,曹邑訓了幾句,叫人都散了。
他獨自站在殿前丹陛月台上,負手看著天邊層層黑雲。
不多時,前頭宮廊上的動靜吸引了他的注意,隻見太子走過宮廊拾階而上。
“殿下。”曹邑攔在聞端麵前,“陛下有事,不方便覲見。”
聞端皺眉,按下心底的嫌惡,道:“那孤一個時辰之後再來。”
曹邑收回阻攔的手,再度負在身後。
聞端轉身走了一步又停住,問道:“母後和諸位母妃都給五弟賞了不少東西,父皇他知道嗎?”
“陛下已經知道了。”曹邑道。
“父皇沒有說……什麼吧?”聞端道。
曹邑道:“殿下想知道什麼?”
聞端看了曹邑好一會兒,沒有再問,轉身走了。
曹邑繼續欣賞天邊的黑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