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哎呀,琴姨,不要那麼嚴肅嘛。”駱喬把給琴棋書畫四位姨一人塞一個果子,“你說那些人背後說壞話,那些人也隻敢背後說壞話,你看誰敢當麵說,看我不打爆他的狗頭。誰人背後無人說,誰人背後不說人。”
墨琴不讚同:“姑娘,話不是這樣說的,規矩就是規……”
“喂,你們聽說了嗎,兗州小神童單槍匹馬上太華山剿匪的事。”
旁邊一桌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墨琴的話,她們一齊朝坐了三名長衫文士的那桌看去,就聽這三人道——
“德長兄,你說的是天生神力的那個兗州小神童嗎?”
“不是她還能是誰。”
“小神童太華山剿匪是怎麼回事兒?”
“對呀,還單槍匹馬。”
“你們都不知道嗎?都傳遍了。”
“德長兄快說說,究竟怎麼回事兒?”
那位被友人喚作“德長兄”的文士就將聽來的兗州小神童單槍匹馬橫掃太華山匪寨,將一百多山賊打得落花流水的光輝事跡說與友人聽。
“……當時,山賊聽小神童報上名號,嚇得是兩股戰戰。又看小神童一槍把山賊頭子挑飛十丈遠,頓時都毫無鬥誌,在小神童麵前跪下,束手就擒。……小神童不僅勇猛,還高義,將山賊多年積攢的不義之財都散與了縣中受苦的百姓,小神童離開義興縣那日,縣中百姓都不舍她離開,送了十裡地才回去哩。”
兩位友人聽過後,皆歎:“小小年紀,如此英豪,巾幗不讓須眉,我輩不如。”
三人一頓搖頭晃腦捋胡子,還說常州刺史聽聞小神童義舉後,連喝三聲“大善”,寫了奏牘送往建康,為小神童邀功請賞。
等三人感歎一番結賬走人,駱喬才靠在桌沿,小聲地遲疑地問:“他們說的……難道……是……我?”
含光也很不確定:“天底下被稱作‘兗州小神童’的應該隻有咱們姑娘吧?”
宵練說:“我覺得吧,比腦子,‘兗州小神童’肯定是我們郎君,比力氣,那就隻能是我們姑娘。兗州再沒有第三個小神童。”
駱喬鄭重其事地點頭:“宵練說得對,待會獎勵你吃一鍋魚。”
“多謝姑娘。”宵練美滋滋。
“那……我現在是單槍匹馬橫掃太華山的少年英豪?”駱喬說著把自己都給逗笑了,“哈哈,誰給我傳的這些鬼話,這也能信?還某日夢入神機,天底下那麼多山賊,我怎麼就夢到太華山?而且,我有這本事,我直接就去豫州把高鳳岐挑飛十丈遠,那豈不是就收複豫州了?”
含光宵練一齊哈哈哈,三個小家夥簡直要笑死了。
琴棋書畫四人也覺得好笑,然而林楚鴻卻是眉頭緊鎖,半點兒笑意也無。
“阿娘?怎麼了?”駱喬發覺母親神色不對,不由得有些擔心,“阿娘不舒服嗎?”
林楚鴻摸摸女兒的腦袋,道了聲:“沒事兒。”
隨後叫來旁邊桌的四名仆役。
“阿忠,你們去街上采買一些安息茴香,不用太多,找個好看的盒子裝好,快馬送去給義興縣的趙縣令。”林楚鴻吩咐道,“送到,自行回去。”
四人跟著林楚鴻處理庶務,常年走南闖北,得了令不多問,便出了酒樓。
“阿娘,那些離譜的鬼話是那個趙縣令傳出去的嗎?”看母親的吩咐,駱喬頓時明白其中關竅了。
林楚鴻道:“太華山山賊被蕩平應該是趙縣令叫人傳出的風聲,不過可能沒有我們聽到的這麼離譜。”
“他說我單槍匹馬掃平山賊,他自己不要這政績嗎?”駱喬有點兒不明白,問道:“平了山賊也算是大功一件,他不要?”
這時店夥計來上菜,林楚鴻讓駱喬先吃飯,待回到船上再與她詳說。
駱喬著急,呼嚕呼嚕一頓吃,都沒有細品被夥計吹得天花亂墜的魚頭鍋究竟什麼味道,吃完,把碗筷一放,眼巴巴看著母親——可以走了嗎?
林楚鴻被逗笑,正好也吃得差不多了,叫夥計再裝了些果子帶走。
回到船上,林楚鴻細細跟駱喬說了下邳趙氏從漢末開始的沉浮,趙融如今的處境,還有關於常州刺史馬登的一些事。
“那趙縣令也是想要自保,才借了你的‘小神童’名頭。馬登此人與三皇子的外家是姻親,牧守常州多年,看常州這情形,想必他這些年沒少斂財,太華山的山賊恐怕隻是九牛一毛。”
“三皇子的外家並非門閥,因宮中貴妃得寵,貴妃的兄弟們才得以選官,但都非要職。張家靠著姻親拉攏了不少二、三流的士族,彆看這些士族在席氏、柳氏、謝氏麵前不夠看,可聯合起來也是不可小覷的一股力量。”
“阿娘叫忠叔他們給趙縣令送安息茴香……”駱喬想到被自己拿走的那一大箱安息茴香,“阿娘是在警告趙縣令嗎?”
林楚鴻道:“沒錯,提醒他過猶不及。此次山賊之事並非因你而起,馬刺史倒不至於在這事上跟你一個小姑娘計較,否則太跌份。可你的‘小神童’名頭可不是趙縣令想怎麼用就怎麼用的。你替他擔了風險,他在後頭坐收漁利,天下沒這等好事。再者,阿娘也是給他指一條路。”
“指路?”
“想要在朝中立足,步步高升,憑他趙縣令一人不行,下邳趙氏更不行,他若不送份投名狀,就是馬刺史都不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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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義興縣縣衙。
趙融聽衙役來報,言盧鄉侯府上來人求見。
“終於來了。”他苦笑了一聲。
他也沒想到,關於小神童剿匪的傳言會越傳越離譜,盧鄉侯夫人去往吳興,早晚要再借道常州回兗州,哪裡會聽不到這些鬼話。
“去把我私庫裡的那些珍玩整理好,安排人送去建康……席使君府上。”趙融吩咐仆從,“我再寫封信,一並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