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七乘從杜府出來,一路沿著慶永道往南走,轉過勤慶巷後進了東柳坊廛市,在廛市裡走走停停看看,買了一些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最後拐進了一間叫做穆遠的客棧,要了間上房。
盯著他的有幾波人,看著他進了客棧,有些退走,有些則在客棧裡外蹲守監視。
從白日蹲到夜裡,第二天晌午,那間上房依舊毫無動靜,裡麵的人沒出來過,也沒有店夥計送水送食進去過。
“怎麼回事?”
“進去看看!”
三個精壯漢子推了推門,沒推開,猛地一腳將門踹開,衝進去找。
房間裡空無一人。
“沒人!”
“人去哪兒了,我們一直盯著,根本就沒見他出來過!”
“這裡,窗戶開著。”
三人一同到了窗戶邊,往下看。
客棧坐南朝北,北向開門,背後是橫貫鄴京的雀河。
“他從雀河跑了?”
“初春的天氣從雀河泅水逃走?”
客棧的掌櫃夥計在一樓聽到“嘭”一聲響,趕忙上來看是怎麼回事,就看到三個精壯漢子在天字二號房裡,房門都壞了。
“壯士,壯士,這是乾什麼呀?”
掌櫃“哎呀哎呀”進來,看著壞掉的門,翻到的桌椅,還有被翻得亂七八糟的被褥,心疼得不行。
“少廢話!”一個精壯漢子一把扯住掌櫃的衣襟,問:“住這間房的客人哪去了,說!”
“壯士,壯士,有話好好說。”掌櫃掰著壯漢的手,“這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壯漢用力扯緊掌櫃的衣襟,逼問:“你是這客棧的掌櫃,客人去哪兒了你會不知道?”
“這我真不知道啊,這客人去哪兒我們也不會問啊!”掌櫃感覺呼吸困難,臉都脹紅了。
“不知道!你一句不知道就想蒙混過關?!”壯漢踢了掌櫃一腳,狠道:“告訴你,你要是敢耽誤我們主子的事,這鄴京你彆想待下去了!”
旁邊的夥計不斷求饒:“壯士,您放了我們掌櫃吧,我們是真不知道啊,這客人進了屋就沒出來過,我們我不敢打擾客人休息,我們是真不知道啊……”
“不知道,那你們知道這屋裡住的是他國奸細嗎?”壯漢一腳把夥計踢開。
“奸奸奸、奸細!”掌櫃和夥計嚇得麵無人色。
壯漢獰笑:“知道怕了就老實交代。”
掌櫃都哭了:“壯士,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他是個奸細,我要是知道他是奸細,我哪還敢讓他住店呢!這家客棧從我祖父開始就開在鄴京,壯士您去廛市裡打聽,誰都知道我老穆是個老實本分的生意人,我要知道那人是個奸細,早就報官了啊!”
掌櫃哭得涕泗橫流,三個壯漢看掌櫃這裡確實問不出什麼東西來,這間客棧的確在東柳坊很多年了,再者登記的住店信息一看就是個假的,壯漢們隻能警告幾句,匆匆離開回去複命。
掌櫃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鼻涕,讓夥計趕快去叫市南的楊木匠來修門和桌椅板凳,他掀門去了後院,脫下外衫,打水洗臉。
“偉長兄,辛苦你了。”
穆遠客棧的掌櫃穆乾洗臉的手頓了一下,把臉洗乾淨,再將巾子放在盆裡搓了幾下擰乾掛好,轉身,說道:“為主上辦事,不敢言辛苦。倒是沒想到子輅賢弟會來鄴京。”
侯七乘笑道:“巧合罷了。原本我不是回鄴京的,是得了傳信,宋國的那位小神童把杜曉的兒子打了,還叫人畫了像送來給杜曉,據點傳信拿了畫像給我叫我送來給杜曉。”
“這也是夠損的。”穆乾揉了下剛才被踢了一腳的腿。
侯七乘看了一眼穆乾的腿,問道:“剛才那幾人,是誰的人?”
“四皇子的。”穆乾道。
“聽說這個四皇子霍麟是個急性子,果不其然啊。”侯七乘笑著搖搖頭。
“子輅賢弟,來鄴京隻是送畫的?”穆乾問。
“上麵傳令我隻需送畫,不過……”侯七乘笑著說:“我覺得我還能順手幫杜曉一把。”
穆乾臉色一變:“你要做什麼?你彆節外生枝!”
“放心,不是什麼大事。”侯七乘笑著說:“連累不到你這老店的。”
穆乾臉色不好,卻不再多說什麼,他們同為主上辦事,分屬不同的營,彼此管不到。
侯七乘笑笑,喬裝了一番,等楊木匠上門後,裝成夥計把壞掉的門板搬出店去扔掉,然後一個閃身,隱入人群中。
而就在這天下午,杜曉府門又被敲響,一幅打兗州送來的畫,又把杜曉氣瘋一次。
杜府的管家把兩幅撕碎的畫拚起來,並排放在一起。前後兩天兩幅畫,都被氣瘋的杜曉撕碎,卻被細心的管家收起來,一個碎片都沒有丟。
“將軍,您看,這兩幅畫的印章。”管家指著兩幅畫的左上角。
兩幅畫的筆觸一模一樣,然而左上角的四個方形印章卻大相徑庭。
左邊的那幅是昨日叫做侯七乘的人送來的;右邊是今日安平鏢局的鏢師送來的。
左邊的四個印章清晰,看得杜曉想殺人;右邊的也是那四個“大王”印章,隻是邊際有些暈開,像是蓋章的印鑒上麵有很多水,把朱砂給暈得有些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