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等……他等了又等……等了不知道多久了還沒有人來。
聽著外頭傳來的隱隱人聲,杜曉自暴自棄地想:行吧,就這樣吧。
然後夾層就被打開,天光照進來的那一刻,杜曉不適地眯起來眼睛,眼睛也生理性地濕潤了起來。
緊接著,響起了一個欠揍丫頭的聲音:“杜將軍,你這麼感動的嗎?”
杜曉蜷縮得太久,四肢都僵硬得不能動,席瞮叫來一個士兵一起把杜曉從夾層裡扶出來。
“杜曉!”跟張瑾說完話的喻灃站起來看到馬車裡坐起來一個人,仔細辨認了一下,立刻就是一聲驚呼。
杜曉是兗州將士們的“老熟人”了,用重甲軍將軍周訪的話說就是“杜曉化成灰,我都能認得哪一捧是他”,喻灃在戰場上見過杜曉不止一次,哪怕時隔五六年,哪怕杜曉形容狼狽,他依舊對這張臉記憶猶新。
不過杜曉怎麼會在這裡?還藏在馬車裡?
“張郎將,這是……?”
張瑾坐在一輛馬車前室上靠著車壁,聞言轉頭朝杜曉看去,對喻灃說:“我這一趟,就是為了把杜曉‘請’回來的。”
他此行知道的人寥寥,又特意喬裝過,一路上雖不說平平順順,但都有驚無險,眼看就要到武陽卻遭到尚永年守株待兔,幾乎全軍覆沒。
在樂禹縣時他察覺到不對勁兒,種種跡象都像是在請君入甕,他從不懷疑自己的直覺,他靠著直覺多少次死裡逃生。
出了樂禹縣他就把杜曉藏在一輛馬車的夾層裡,他們的馬車全部設有夾層,就是為了藏人準備的。
然而,知道的人寥寥,卻不代表沒有。
他們在元城縣,把元城縣衙整個都翻了,也順利脫身了。偏偏是在快離開相州的時候被人攔截。
如果不是阮瑎泄露了他們的行蹤,那就是……有內鬼。
從被攔截的地方,和來的是豫州尚永年,張瑾更傾向於有內鬼給豫州送了信。
看尚永年帶來的這一千兵馬,多像是未經廝殺過的新兵,若是一千多久經沙場的老兵,今天哪怕是有駱喬在,他們也得全部交代在這裡,頂多就是駱喬一人殺出條血路逃脫。
尚永年能傲慢至此,大概是給他消息的人沒有說駱喬也在隊伍裡。
駱喬是他到魯郡後才加進來的,所以……
內鬼是建康的?!
張瑾眉頭皺了起來,細數建康都有哪些人知道他去了相州。
這麼想著想著,張瑾忽然想起剛才被軍醫包紮傷口而打斷的一閃而過的念頭。
他猛地轉頭去看他們駕的馬車,所有車都完好無損。
尚永年不是衝著杜曉來的!
如果他是衝著杜曉來的,在他們被包圍苦苦支撐時他完全能夠把所有馬車搜個遍,就算一時找不到夾層,旁邊還有個霍渙能夠提醒。
可尚永年並沒有叫人去動那些馬車,他不要杜曉,也不知道駱喬在,那就隻能是針對他張瑾了。
“針對我啊……”張瑾低喃。
他在乾辦處,掌宋國諜者情報,算得上是一個重要人物了。他人在健康,無論是他的家還是乾辦處衙署都守衛森嚴,想要對他下手可不容易。可他離了宋國,就帶著二十來人潛入東魏,那可是再好殺不過了。
尚永年帶了一千兵馬來殺他,恐怕心底還覺得是殺雞用牛刀。
不,也許活捉他才是尚永年的目的,畢竟他掌握的宋國機密不是一星半點兒。
“叔,”駱喬被席瞮扶著,一瘸一拐地過來找張瑾,“我覺得有點兒奇怪。”
張瑾微微撐起來一點兒,看向駱喬:“受了這麼重的傷不好好休息,還到處走來走去,傷口不痛了?”
“痛!痛死了!!!”駱喬立刻哀嚎兩聲,然後再說:“尚永年在此處攔截,我覺得好奇怪。高鳳岐這幾年儼然把自己當一方諸侯,並不怎麼聽鄴京的話,他無論是救還是殺杜曉,對他都算是多此一舉,周將軍還駐軍在離狐,他此番帶個一千兵馬,可謂是大冒險了。”
張瑾微微頷首:“沒猜錯的話,那些兵馬是豫州駐紮在崗城的,都是些新兵,被尚永年臨時抽調來攔截,是衝著我來的。”
“嗯?”駱喬睜大了眼。
席瞮蹙眉,肅然道:“張郎將的意思是,建康有內鬼,向豫州出賣了你?”
張瑾笑了笑,點頭。
席瞮嗓音微冷:“這個內鬼,恐怕不簡單。”
建康怕是要再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