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晨在電話裡和時見鹿說了那般絕情的話之後,接連好長一段時間她都沒聽到時見鹿的消息了。
倒是叢珊,竟然每天提前到家門口等她,下班的時候也是提前來接她,弄得公司群裡各種傳言都有,薛晨覺得有點苦惱。
當天晚上下班,薛晨搭乘了張蔓的車先一步離開,還發短信告知了叢珊不用來接自己。
“薛總,你這樣下去也不行啊。
張蔓好奇:“叢小姐是在追你嗎?”
薛晨臉色一變,不太好看,“不是。”
張蔓小心的覷了她一眼,嘀咕道:“不是的話為什麼每天都來接你?就因為車送去檢修了?這也太熱情了一點……”
“你還挺好奇,要不去問問叢珊本人?”薛晨一開口就把張蔓嚇到了。
“不,不用了吧。我隨便說說,薛總不要放在心上。”
薛晨前腳剛到小區門口,後腳就聽到後麵的車叭叭響著,從後視鏡看過去,不是叢珊的車還能是誰的!
張蔓驚歎:“這也太巧了吧。”
薛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後麵車上的叢珊已經動作利落的下了車朝著她走過來。
薛晨抬頭,對上叢珊的口型,她說著:“不下來嗎?都到門口了。”
她隻好下了車,讓張蔓回去。
張蔓偷看了兩人好幾眼,開著車走了。
薛晨朝著小區裡麵走,叢珊跟在她身後兩步,“不坐車?還是不坐我的車?”
薛晨搖頭,“我自己走進去好了,沒多長一段距離。每天都麻煩你我過意不去。”
叢珊腳步微頓,看著薛晨頭也沒回地往前走,她停了下來,“薛晨,你是不是和我相處尷尬了?我說過了,不用覺得不自在,我們還是朋友。”
薛晨和叢珊並肩走著,快要到目的地的時候,她停了下來,格外認真地看向叢珊。
“叢珊,我們談談吧!有些事情……需要說清楚。”
叢珊細致的觀察到薛晨表示緊張的一些小動作,心頭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兩人身後繁盛的樹木鬱鬱蔥蔥,偌大的樹冠擋住了遠處漸漸暗沉下去的黃昏色彩,隻留下一點暖黃的光亮,逐漸路燈亮了起來。
黃昏的天色格外短暫。
薛晨有些艱難的開口,“叢珊,之前我就給你說過,我暫時沒有再碰感情的想法。”
叢珊臉上的笑一點點落了下去。
“我不合適,我隻是把你當做朋友相處,和你相處的時候很舒服放鬆,僅此而已。你明白我的意思對吧?所以不要再花心思——”
“你說和我相處很輕鬆,那麼為什麼不能是我?薛晨,我之前說喜歡你沒讓你立刻給我回答。我可以等,等你敞開心懷再次接納一段新的感情。在此之前你反正都沒喜歡的人,為什麼一開始就想著拒絕我?”
“你的心理疾病還沒治好呢,我不能再被以前的人和事纏住腳步,你該往前看,往前走,不是嗎?”
“所以,彆那麼急著拒絕我。以後如果你要考慮其他人了,可以先考慮我。”
叢珊深吸一口氣,“我不想給你負擔,我們就還是像朋友那樣相處就好了,隻是我追你是我的事情,如果讓你不舒服了,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明白嗎?你的情況不適合憋在心裡。”
薛晨無奈,知道一時半會說服不了對方,隻能由她去了。
送了叢珊回家,她直接回了老宅。
“小姐,您回來了,太好了。你快過來看看,時小姐她好像不舒服——”
薛晨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時見鹿來了。
她忙走進去,就看到時見鹿正彎腰捂著腹部縮在沙發上,旁邊她媽媽正著急的詢問著:“見鹿,你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我沒事…就是肚子有些痛。”
時見鹿聲音聽上去很虛弱,薛晨目光落在她臉上,發現她的臉色慘白,緊緊咬著嘴唇,額頭滿是大顆大顆的汗水。
她心頭一急,猛地湊過去問,“怎麼了?肚子哪裡痛?”
時見鹿被她扶著躺在了沙發上,整個人痛得忍不住蜷縮成一團,嘴唇都被她咬出血了。
“痛!薛晨,我肚子好痛!”
薛晨見她這副痛苦的模樣,立刻說:“你還能起來嗎?我開車送你去醫院!”
時見鹿聲音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被薛晨扶著站了起來,站起來的瞬間,渾身軟的沒有力氣差點摔下去,好在被薛晨及時給攬住。
薛禮趕緊幫忙把人扶起來坐在沙發上,趕忙催促:“你先去把車開出來,我扶著人出來。看這樣子好像是闌尾炎,得趕緊送醫院。”
薛晨立刻跑去開車,薛禮扶著痛得說不出話來的時見鹿走出去,短短一截路就出了一身汗,直到目送跑車離開,這才鬆了口氣。
一十分鐘後,薛晨坐在手術室門外疲倦地打了幾個哈欠。
手術中三個字亮著燈,她聯係了時媛幾次都沒能聯係上人。
跟著來的薛禮也是一臉著急,“手術沒事兒吧?晨晨,你趕緊把衣服穿上,這麼冷。”
“急性闌尾炎,沒事的。媽。我在這兒等著就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薛晨縮了縮脖子,四月的深夜,還是挺冷的,剛才沒空去感受,如今一坐下來就覺得冷了。
薛晨連打了三個噴嚏,看得薛禮更是著急,“等會兒手術之後我就回去,瞧瞧你這樣,連件外套都沒穿,要是再感冒了可怎麼辦。我回去燉湯來,你喝點。再熬些米粥,等她能喝了再喝。”
薛晨點點頭,捂了捂凍僵的手。
薛禮遲疑了一下,問:“還是聯係不上她媽媽嗎??”
“聯係不上,不接電話。”
薛禮似乎還想說什麼,最後張了張嘴又噎了回去,薛晨看出了她神色中的躊躇,猶豫了一下開口問。
“媽,時見鹿突然去我們家做什麼?”
薛禮歎了口氣,說:“時媛……的情況不太好,見鹿希望我能去看看她媽媽。”
“那您……”說了一半,薛晨又轉了話題,“您先回去休息吧!時間不早了,我留在這就行。”
提起往事,母女倆都有些尷尬,薛禮也沒再說什麼,打電話讓司機過來接了她離開了。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手術,時見鹿被昏睡著推出手術室,直接被護士推進了vip病房裡。
薛晨鬆了口氣,趴在沙發上淺眠了一會兒,感覺自己才閉上眼睛,就被手機鈴聲給吵醒。
為了不吵醒時見鹿,她拿著手機去了外麵接聽。
“叢珊?”
時間指向了早晨八點,外麵天光大亮,今天又是一個大晴天,薛晨站在走廊窗前,眯著眼曬著太陽。
“薛晨,時小姐還好吧?聽阿姨說是急性闌尾炎。”叢珊溫和的聲音傳過來,一如既往的沉穩。
薛晨內心平靜,刺痛了一晚的腦神經總算是安定了下來。
“還好,手術成功。人還在睡著。”
“需要我去看看時小姐嗎?”叢珊又問。
“你今天不上班?”薛晨在太陽下曬得渾身懶洋洋的,“不用麻煩。”
叢珊聲音頓了頓,笑得有些複雜,“不麻煩,我是擔心你。”
“她現在睡著,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你來了也沒什麼作用。”薛晨說完之後沒聽到叢珊的回答,腦子裡突然精光一閃,頓時明白過來自己這話說得有些不對了。
“我的意思是你過來一趟麻煩,彆來會跑了,我等會兒也要走了,已經聯係了護工。”
叢珊輕輕吸了口氣,重新揚起笑容,“好,我明白了。那我就不去了。不過你呢?直接從醫院去公司?還是我來接你?”
“我開我媽的車。你直接去上班吧,免得繞遠路。”
掛斷了電話之後,薛晨曬了一會兒太陽,轉身往回走,剛一進去就看到床上躺著的叢珊已經醒了。
她正在掙紮著要起來。
“躺著,彆動。”薛晨大步走過去,把人輕輕摁在床上,“你才做了手術幾個小時,醫生讓你好好休息,過段時間再下床。”
時見鹿愣愣的看著她:“你送我來醫院的?我怎麼了?”
她在路上就已經痛暈過去了,完全沒了知覺,根本不知道後麵發生的事情,一聽薛晨說做了手術,心頭一驚,有點害怕,“我是不是得了什麼病?”
薛晨見她神色不太好看,解釋道:“急性闌尾炎。手術很成功,得好好休息。今天需要禁食。”
時見鹿鬆了口氣。
“再休息一下吧,應該還很困?昨晚沒休息好。”薛晨給她捏了捏被角,“冷嗎?”
“不冷。”時見鹿搖頭,然後目光如炬的看著薛晨,“你會走嗎?在我睡著之後?”
薛晨避開她的目光,說著另外的話,“我聯係了你媽媽,一直沒人接聽。怎麼回事兒?”
時見鹿突然沉默下來。
氣氛不太對,薛晨皺了下眉頭,“不方便說就不用勉強,我也已經給你找了全天候的護工,等人到了我就走。”
時見鹿嘴角一撇,看樣子好像快要哭出來似的,薛晨看得眼皮跳了跳。
“薛晨,我媽媽來不了,你要讓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嗎?我不想一個人呆著。”
窗外陽光漸漸灑進來,透過窗棱被分割成好幾塊絢爛的光影,落在了地上,搖搖晃晃。
薛晨目光從窗外的綠植上移了回來,“給你找了護工。”
時見鹿有些偏執的緊盯著薛晨,“我不想要護工照顧我。”
“你今天下午就能下床,明天就能出院。”薛晨不為所動,“我還要上班,最近很忙。”
“你就不能留下來照顧我一天嗎?”時見鹿柔軟了態度,精致美豔的臉上甚至帶著一絲示弱的意味,“留下來好不好,薛晨求你了?”
薛晨心神一動,撇開臉沒再去看時見鹿,大步往外邊走邊說,“你好好休息吧!你不習慣護工的話,我讓王姨來照顧你幾天。”
時見鹿的眼眸瞬間就暗淡下來,她想攔住薛晨,最後還是死死忍住了自己的衝動。
多次碰壁已經讓她明白,死纏爛打隻會讓薛晨更加討厭她,她不能讓薛晨更厭惡她了。
腦子裡亂糟糟的,時見鹿這一覺睡得不太踏實。
她夢到了一些很奇怪的讓她心慌意亂的畫麵。
等到她被噩夢驚醒,睜開眼看著黑漆漆的陌生環境,再也睡不著了。
她竟然夢到了薛晨死了。
後腦勺留了好多血,她怎麼捂都捂不住,薛晨倒在她懷裡一點點沒有氣息,而她喊叫呼喊卻無論如何也救不回人來。
時見鹿捂住發熱的眼睛,才發現自己留了滿臉的淚。
她愣愣地擦乾臉上淚痕,坐起來拿過手機找到了通訊錄裡“薛晨”兩個字。
她的備注一向都是全名,以前被薛晨改過幾次親密的稱呼,最後都被她不耐的改了回來,然後薛晨也退了一步,不再改其他稱呼,在她名字前麵加了一個大寫字母A,她說這樣能在通訊錄裡第一眼就找到號碼。
而她在薛晨通訊錄的備注以前是“親親寶貝”,現在已經不知道是什麼了,恐怕也改成了冰冷的名字吧。
時見鹿無聲笑了笑,輕輕點了點屏幕上的備注名字。
她很想給想的人打個電話,可是指尖摁到數字又停了下來,死死的捂住臉,她眼眶一點點變紅,隻覺得胸腔悶的難受,一點點辦法也沒有,不管她做什麼,似乎隻會讓薛晨離她越來越遠。
她到底該怎麼辦?
誰能告訴她該怎麼辦?
——
時間一晃而過,時見鹿倒是識趣了不少,沒再糾纏她。
薛晨的車檢修後被人送了回來,她和叢珊的見麵時間突然減少了大半,這讓她鬆了口氣的同時,卻又被突然傳來的消息搞得心煩意亂。
之前她讓私家偵探調查當年的事,恩恩怨怨雖然已經大概清晰,可她父親和時見鹿的父親雙雙慘死卻一直讓她覺得不太對,所以一直再讓私家偵探繼續調查。當年她父親的遺體找的了,屍檢結果確實是跌落山崖導致的死亡,但時見鹿父親的遺體卻一直沒有找到,最後檔案上寫的也是失蹤,剩下一直沒有彆的進展。
她幾乎已經把這事忘在忙後的時候,偵探卻又突然給她發來了一份新的調查結果。
和兩人父親的死亡沒有關係,卻和時見鹿關係重大,原來當年時媛出國生下孩子沒多久,孩子居然就丟了,也是從那開始時媛精神出現了極大的問題,後來她精神狀態好轉一些,又領養了時見鹿。
時見鹿根本不是時媛的親生女兒!
薛晨看的倒抽一口涼氣,可細細想來,這一切又十分合理,因為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時媛才能狠心把她當做複仇工具去培養,給她不停的灌輸報仇的事情。
她心底瞬間五味雜陳,時見鹿可憐卻又可恨,一時更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真相,而且兩個人已經離婚了,實在不適合去蹚這趟渾水。況且說了,以時見鹿的性格,她又會信幾分?
思忖許久,薛晨直接把資料塞進了保險箱裡,選擇暫時封存了這個秘密。
她按了按眉心,努力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媽媽即將到來的壽辰上。
薛禮的壽辰在五月十八。
薛晨提前了大半個月開始準備,因為薛禮喜歡熱鬨,甚至特意親朋好友還有一些關係親厚的合作夥伴們也發了邀請函。
張蔓拿著最後兩張邀請函走進辦公室。
“薛總,董事長壽辰的邀請函已經發出去了,隻是有一份邀請函不知道……”
“什麼?”薛晨頭也沒抬的問。
張蔓為難的說:“就是時……時副總,還需要邀請她嗎?”
聞言薛晨頓了頓,想到時見鹿一周前就在熱情的說在給她媽媽挑禮物,猶豫了一下輕歎道:“把邀請函給她發過去吧!”
她在心裡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下次不會了。
邀請函發出去的當天,就有新聞媒體報道了這件事情,特意用上了薛氏董事長的噱頭,還把薛晨的照片給刊登上去了,強調是現任薛氏總裁的媽媽。
市內某家療養院裡。
看著新聞上播放的薛氏董事生辰宴邀請眾多大佬名人,正在吃著飯的時媛眼睛一紅,整個人癲狂起來。
飯盒被她掀翻在地,灑了滿身的飯菜湯水,刺耳的尖叫和暴躁的聲響立刻吸引了外麵護工人員的注意。專業醫生帶著人進來控製住了她,很快一針鎮定劑打進,時媛漸漸倒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兩個護工麵不改色的收拾了房間裡的狼藉,然後悄聲離開。
醫生看了看昏睡過去的時媛,好奇的探討著:“這段時間情緒還挺穩定的,今天怎麼突然犯病了?”
“剛才病人接觸到了什麼?去調查一下,然後儘量避開。”
“好的。”
時媛是不願意來療養院的,可是時見鹿直接找了醫生把她半強迫性的勸說了進來,花了不少錢讓她一個人住著舒服明亮的房間,就連療養院裡的醫生和護工都是請的最好的。
時見鹿一有空就來看看她,和她說說話,不過這個做法頗有成效,至少時媛的狀態穩定了許多。
時見鹿來看時媛的時候,就聽醫生說了她昨天晚上發病的情況。
“是因為什麼?”
醫生回答:“通過監控觀察,時女士當時是在看電視。看的內容僅僅是一個娛樂新聞,可能因為某件事情牽扯到了她的情緒,才會導致突然犯病的。時小姐,您等會兒進去好好和您媽媽談談吧。開導一下您媽媽的身心,我們相信她會很快好起來的。”
時見鹿道了謝,朝著時媛病房走去,路上還在不斷的想著她到底是看到了什麼娛樂新聞才會導致突然犯病的。
媽媽之前從來不看電視,也不認識什麼明星……
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