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以南將書翻得嘩啦啦響:“筆記裡的‘如此小輩’,恐怕是指禮待您的2500級。”
“怎麼樣,刺激嗎?看著陳天罡這種普通人家出來的學子,也能修上文綜天王的學業桂冠,嫉妒嗎?”
“您才二十出頭,就能做上朝堂言官,拜師當朝丞相,什麼家世,無需多言。”
“然而接觸過2500級後,您又在一邊鄙夷一邊驚歎震撼,究竟是何種擇優選拔製度,才會讓一顆宇宙收獲如何多的高質量人才?”
“得了吧,您也就比我們大幾歲,彆繃著了,沒意思。”
賈誼臉頰肌肉抽動,還是沒說話。
陳以南蹲下看他,仔細端詳,“如果我說,陳天罡的出身還不算什麼,我的生源地才是地獄之底,資源寡薄,卻依然養出了如此韜略——如此,您還是不願意和我談談嗎?”
“仰仗世家資源,卻震撼於寒門天才的賈大人,您是否想改革還在沿用察舉製的漢朝呢?”
“你,”賈誼憋住了氣,沒否認麵見陳天罡受到的震撼:“我自有辦法,不用仰你鼻息。”
陳以南:“……”
這人脾氣好倔哦,有點生氣。
隊友們互相傳遞眼神:
“羅敏,書店裡的書確實記著賈誼的……那些筆記?”
“嗯,挺多的,賈大人很上心。”
“難以置信,045宇宙科技如此發達了,竟然還是察舉製,王朝教育根基太脆弱了吧。”
“星雲高考有高考委員會那幫巨佬撐著,都還隔三差五冒出點作弊醜聞呢,漢朝全交給察舉製?——倒也不是選不出人才,而是,階級固化也太厲害了——當然,我明白,還是比九品中正製強點哈。”
程橋沉默聽著,低聲說:“階級?這詞所代表的‘那層意思’是哪兒來的你們不記得了?”
“回去背背社會之神馬克思吧。”
“漢朝思考過階級流通嗎?沒有流通哪來固化?”
隊友們沉默。
程橋說的沒錯,打通階級流通是異常危險的事,要開啟民智,更會產生大批量威脅統治階級的英才。
這邊,見賈誼寧死不合作,陳以南鼓鼓臉頰,掏出另一張宣紙,上麵是瘦金體寫的《離騷》,賈誼一瞅見離騷,頓時眼神冒火:
“你既然不敬屈子,何必糟踐他的文學?”
陳以南慢條斯理:“不,我是想讓您看看這字。”她嘩啦啦抖開紙,“好看嗎?”
賈誼定睛細看,瘦金體筆跡瘦勁,靈運快捷,纖而有肉,風姿綽約。
他心下一驚,脫口而出:“好字啊!”
陳以南笑眯眯:“是吧,我也覺得。”
“全漢朝僅此一張,”她撈起臭烘烘的帕子,慢吞吞朝宣紙靠近。
賈誼喉結滾了滾,“你想乾嗎?”
陳以南自顧自說:“文化之瑰寶,這字體如果在長安城露麵,應該能掀起一波模仿的浪潮吧。”
賈誼:“……”
帕子更近了,潔白的素紙染上了臭氣。
“這叫瘦金體,用它寫來的離騷是不是特彆好看呢?”
棕色的汁水已經粘上宣紙邊緣,賈誼痛心疾首。
“有話直說!”
“不許用醃臢之物汙染屈子的遺作。”年輕的賈誼氣的胃疼,眼神止不住地往字體上溜達。
這字真好看啊。
寫屈子的作品,就更好看了!
賈大人酸溜溜地想。
陳以南:“想學瘦金體嗎?”
賈誼:“不想!”
陳以南:“想要瘦金體寫的《離騷》、《九歌》、《天問》嗎?”
賈誼:“不、不想!”
陳以南:“想看柳體、顏體、瘦金體、草書寫的《離騷》《九歌》《天問》嗎?”
賈誼:“……”
“QAQ!!”
見小賈大人神色掙紮,陳以南差點笑出聲。
自然,她曉得漢朝賈誼的二十歲和星雲高考的二十歲不同,古人早熟的很,但就算如此,也依然是朝氣蓬勃熱血澎湃的年紀啊。
他未必能參透世家和寒門間的階級矛盾本質,但他卻依然明白改革教育製度的重要,一心為了母朝,也熱烈地崇拜先賢古人,對文化傳承充滿尊重與熱愛,像極了這個時代本該有的光華麵目。
真是可愛。
“大人做太中大夫多久了?”陳以南手下留情,將宣紙塞進他捆著的手裡,看他著急忙慌地擦掉紙上汙跡。
“剛數月,諫言兩道。”賈誼回答。
陳以南哦一聲,蹲下來平視他:“那如果我來告訴你,我們那顆宇宙的教育選拔製度奧秘,讓你參奏表功,你是否願意舍一篇文章給我?”
賈誼有些不明所以:“我並非本代文壇大家,平庸的很。”
陳以南:“……”
陳以南這下真笑出聲了:
“我的天啊,賈大人,您真是可愛死了。”
“明知道我們是時間線不知多少代之後的人,雖然是另一個宇宙。”
“也明白能找上您,必然是有所求——”
“——能讓未來人巴巴求上門的人物,您為什麼會認為自己平庸無奇呢?”
賈誼盯著她。
陳以南給他解開繩子:“我們找的必然是彪炳史冊、光輝萬代的人傑啊。”
“我想求篇雄文,看看您峻絕古今的策論。”
賈誼眉頭一跳。
一句人傑激得他心神動搖。
陳以南接著說:“作為回報,我會詳細向您講述星雲高考的製度和已經消失的另一個製度,科舉製。”
“想報哪個上去,看您心情。”
見賈誼神色動搖,陳以南深知博弈論的訣竅,該出手時就出手:
“難道您不想,用自己的力量為漢朝抉擇出一條供給優質人才萬萬年的道路嗎?”
賈誼:“……”
賈誼死死盯著她。
良久沉默,他問:“你說,想要什麼文章?”
成了,陳以南露出微笑:
“我要的文章,名叫《過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