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深秋, 海邊風冷,浪花泡沫衝上岸邊,漫上了孫猴子的布鞋。
他似乎被腳下濕意驚醒, 一把將信紙揉皺, 神情又惱又恨, 痛苦不堪, 猛然拔出金箍棒, 重重砸進海裡。
轟隆一陣巨響!
波浪滔天,大地顫抖,無數蝦兵蟹將被從海底翻了出來,喊著大聖饒命。
孫悟空:“.……”
“都給俺滾回去!”猴子大喝一聲, 眨巴兩下眼睛, 水汽漸漸消失。
不多時, 海浪裂開,一身白衣的西海三太子持長戟從海中升起, “大師兄,怎麼了?剛蝦兵來報, 說你在岸邊——這是真君府來的信?雷音寺如何了?”小白龍急切問。
孫悟空抬眸看他, 小白龍才發現, 大師兄一雙火眼金睛亮了, “怎麼, 消息不好嗎?”
“你自己看吧。”毛毛手把信紙又展平, 遞給小師弟。
白龍馬接過。良久安靜。
“這……怎麼會?!”小白龍問,震驚得心神不穩, 險些當場暴露法相。
“仔細點,現在是休戰期,你露了龍身容易把印度那幫瘋子招來。”
孫悟空淡淡道, 頓了頓,又說道:
“兩個解釋,一是西天諸佛戰敗不敵,躲進了時空縫隙,何時出來不知道,或許又想等著什麼狗屁有緣人吧。”
“二是,時空痕跡是印度神教留下的假象,西天已經在我們不知情時,煙消雲散了。”
小白龍倒退一步,仿佛被當胸一拳。
海浪滔天,明明戰局仍在焦灼,西海三太子卻覺得暗無天日,再沒未來了。
“為什麼,為什麼師兄會覺得,我佛煙消雲散了?”
話落,兩行淚水滾滾而下。
“慌什麼?”孫悟空嗬斥一句,全然不見平日的嬉笑,“收緊你的神力,腦子清楚點!死了佛陀就不會念經了?修道這事兒,要拜的山頭倒了你就不修了?”
“當年不肯跪受冤屈、反出龍宮的勇氣去哪兒了?”
小白龍默默不語,半晌,狠狠將長戟扔進海中。
蝦兵蟹將:“.…...”
“還是先想想怎麼和師傅交代吧。”
“我們幾個都算是半路出家,好說些,三藏師傅可是——”猴哥頓了頓,歎了口氣:“——他是十世善人、如來佛最喜愛的金蟬子啊。”
三盞茶後,火焰山接到了神力傳信。
紅孩兒讀完,沒甚波瀾。
他心中確實有些佛緣,但也就是水麵飄花那麼淺。
西天垮了便垮了吧,無論是逃兵還是死完了,總歸,神明的存在本就是因為凡間有廣大的信仰基礎——
一句話,有人信,才會有神,印度教都在那邊民眾間占據絕大優勢了,很難說西天會一點影響不受。
孫猴子信中說,希望乖侄兒能委婉告知唐三藏,西天佛庭下落不明的消息。
紅孩兒卻不以為然,揮手讓人把和尚喊來,很快,身披朱紅寶裟的唐僧念著佛號走來,聖嬰大王挑起嘴角,“大師傅,是個壞消息。”
“西天疑似被剿滅了,或者,就是跑路了。”
“實在不好意思。”
唐僧:“.……”
手中佛珠停住了。
紅孩兒笑容擴大。
他忽然又領會到了妖怪的好,若信了佛成了神,如此熱鬨、豈不是不能大大方方看了?
他呀,從小就喜歡看彆人倒黴了。
說著,紅孩兒將信紙丟給唐僧,“你自己看吧。”
師傅沒接住,單薄信紙便飄落在地。
紅孩兒笑容更燦爛了。
看看你心中的神聖殿堂,自忖原裝梵文大乘佛經【1】最高貴的西天,非要你十世投胎去求經的大雷音寺,現在成了個什麼?
看啊,這就是不充分依賴華夏本土構建信仰的下場。
我知他們已經開始無法控製地依賴了,但還是不夠,唐三藏,醒醒吧。
“大師傅慢慢想吧,我去接哪吒了,明日我去東海,跟不跟來您自己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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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雷山,十日填鴨教學仍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
陳以南吃住都在山洞裡,從她手中流出的戰術模型,從以少勝多的官渡之戰,到超長戰線的百團大戰,應有儘有,貫通古今。
洞中燭火通明,考生每人都拿著一遝演算草紙,咬著筆,緊張盯著黑板上的戰術推演,明明寒風亂竄,卻人人都掛著汗水。
中央被挖了個百尺見方的大沙盤,擺滿了紅藍兩色的小旗,兩側山壁層層疊疊爬滿了學生,猴子似的。
大家多是半人馬座考生,爬山下海無所不能,每天大清早,都有人排著隊把自己吊在石頭最上邊,一吊四五個小時,這樣才能搶到看沙盤的最好視角。
時間緊迫,神戰已然全麵爆發,每個人都有可能去往不同片區的戰場,大家都在拚命、拚命地學習,把自己變成海綿,最大限度的儲存知識。
今天實戰推演,來的正是東海局勢。
哪吒和紅孩兒來時,正好聽見考生鬨哄哄的討論,倆紅肚兜趕緊湊近。
裡麵,林衝剛講完,嗓子冒煙下去喝水了,換陳以南來,她舉著大聲公:
“來!每天小抽查!大聲告訴我,東海戰線雙方目前的主要兵種是什麼!”
頓時,喝水、記筆記的齊刷刷停下:“修羅鬼!水族兵團!”
陳以南用推子把沙盤上紅藍兩色理一理,又問道:“再細致些呢!”
這下沒人說了,安靜兩秒,零零碎碎有人喊:“陳以南,你這不按套路出題啊!”
“我就不按套路出牌了,戰場哪有固定套路,所以你知道答案嗎?”陳以南笑眯眯,前世魔鬼教官光速上身。
那男生摸摸鼻子:“修羅鬼我不知道,但東海水族軍團組成,應該要看當地盛產啥海產品吧。”
山洞裡一片哄笑,石頭後麵,哪吒也小聲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