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晶聳肩,“我來找你就是提個醒,高手在民間,雖說我們現在遠在考題宇宙,照理說不會有大的風浪——但是,星雲宇宙的人遍及各大時空,你還是小心點為妙。”
“暴怒的網民是沒有理智的,我怕他們順著網線來罵你。”
楊昊天:“……”
他閉上眼睛,心中打定主意,“我先回一趟複活區,回來後,親自找陳以南談談。”
劉晶有些驚訝:“嘿,天王戰馬上第二天了,大家都在猜自殺限製次數到底是多少?你真要去——”
話沒說完,楊昊天一刀刺穿了心臟,整個人淹沒在陣亡煙火裡。
再睜眼,已經是天堂座複活區。
楊昊天摸著胸口站起來,發覺今天的複活區格外吵嚷,推開幕簾,偌大看台確實無人,但各個入口門外都擠滿了抗議民眾,猩紅的條幅在黑夜中烈烈發抖:
“控告高考委員會!假公濟私扶持天堂座!”
“毀人高考!草芥人命!”
咆哮的聲浪如洪水過境,響徹夜空,似乎要擊垮這座考場。
楊昊天驚呆了,他嘗試著往外走了兩步,複活點的考生數量一般,沒誰注意到他出來了,大家都神色焦慮,低聲交談著:
“這可怎麼辦?四區的火怎麼燒到咱們頭上來了?”
“沒辦法,誰叫委員會的孩子大把都在咱們天堂座考試呢?”
“草,再這樣下去,明天這門可能要被衝破了!”
“——彆介啊,真要被這幫暴/亂煞筆衝進來了,誰還敢自殺回複活區啊!不得生吞活剝了!”
你才煞筆,楊昊天心道,網民失去理智固然不對,但你一個作壁上觀的既得利益者,哪兒來的臉批評彆人?
他躲在角落,給缸中之腦對話,“請允許我給家人撥打通訊。”
“並申請智能監控全程監聽,保證不涉及考題內容。”
缸中之腦矜持道:“可以,十分鐘時間。”
楊昊天趕緊撥通他爹楊毅的號碼。
很快,楊毅處長疲憊的聲音響起:“您好,高考委員會。”
楊昊天心中一酸,“爸,是我。”
楊處長瞬間神經一警,“兒子?你怎麼考試中撥我號碼?快點回去!考場鐵律彆想鑽空子——”
不待話說完,光腦那頭傳來嘈雜叫嚷,似乎是憤怒的人在咆哮,呼喊著什麼,楊處長的聲音斷了斷,又說:
“好好安心考試,不要想著從我這裡掏答案,你的水平我知道,你可以的。”
楊昊天眼圈發酸,“爸,我不是那種人,我不會問考題的。”
“我是、我是來——”他忽然覺得說不出口,又害怕問出來後得到不如意的結果,又覺得父親不是個貪贓枉法的人。
“——替考的報道,是真的嗎?”
楊毅處長沉默了,背景中暴怒人群的聲音越來越大。
“你爸我也不是全知的人,有些事——”
楊處長歎一口氣,換了個說法:
“——人都是好逸惡勞的,我知道灰色一直存在,但總會心存幻想,也許它並不多,也許它一輩子也不會曝光出來。”
“但是墨菲定律就是告訴人們,永遠不要心存僥幸。”
楊昊天:“……”
他聽到自己的一顆心終於踏實落地了,然後碎成了千萬片,又釋然又痛苦。
“那——”他哽住喉嚨,問不出來。
那您有沒有參與其中呢,爸爸?
然而,不等他做好心理準備問出口來,那頭傳來了警衛員的聲音:
“處長,快點走!人群已經衝上電梯了!”楊昊天心頭一緊,又是一陣叮鈴哐啷的東西翻倒聲,楊毅嚴肅對兒子說:
“一句話,不要操心我,好好考試,如果你姐情緒太激動,記得攔住她,彆做傻事。”
“兒子,專心做該做的,不要讓外界乾擾到你。”
說完,通訊切斷了,楊昊天怔怔看著光腦屏幕,片刻後,他擦掉眼淚,轉身朝複活區走去。
他不是姐姐楊靜天那種性格,自私不顧大局。此時此刻,烈火澆油之時,更需要冷靜。
首先,他需要登上大陸橋,去往二區考場。
……
……
……
村口的地形簡陋無援。
揚揚大雪中,左邊是個馬棚,還有棟破敗房子,要倒不倒;右邊就是一排柴草堆,居民沒被遣散前,這些枯黃的草垛便是馬匹過冬的糧草,此時,卻成了簡易的掩護。
其餘便是些雜亂的灌木,零零碎碎,生長的毫無規律。
陳以南和貝浩躲在馬棚後,墨菲藏在草垛裡,整個人被柴草蓋住。
三人槍口指向的,便是進入村子唯一一條雪路。
時間緩緩走到了一點十五分,雪下得更大了,貝浩嘗試著動了動握槍的手,發覺皮膚有點凍在了槍管上,一扯,生痛。
“做好心理準備。”陳以南一動不動,半跪在槍前,“凍傷皮膚隻是小事。”
“待會槍戰打起來,冷熱交替,可能會扯掉手的表皮。”
貝浩毛骨悚然,他細看陳以南,她的表情仿佛再說今天星期幾。
槍管順著馬棚木板的縫隙伸出去,雪花慢慢落上來。
漸漸地,一陣細微震動從遠方傳來,不明顯,若不是沒聽到汽笛的嗚嗚聲,貝浩準以為是火車快來了。
很快,震動更大了,像一群鋼鐵巨人跺著腳朝村子跑來,隱約的大功率發動機聲混在空氣裡。
好高的能耗,聽聲音就知道。
貝浩心臟被捏緊了,他重新趴回槍前,開始瞄準。
“記得我說過的嗎?”陳以南嘴唇嗡動。
“槍支在麵對坦克時作用不大,子彈射不穿坦克甲板,但此時天時地利,它下雪了——”
“——下雪意味著坦克的瞭望鏡會沾雪,會阻礙視線,無法獲得好的視野。”
“指揮員為了確保坦克不被埋伏,都會選擇爬出艙蓋,用望遠鏡查看周圍情況,那麼——”
“——隻要他爬出來,就有脆弱的肉/身暴露在鋼鐵外殼的保護外,槍支就能打掉他。”
貝浩接話道,“是這個意思,對嗎?”
“子彈不能解決鋼板,但子彈可以解決被引出來的活人。”
陳以南分出一隻眼睛,讚賞地看他一眼。
“不愧是理科組第一,腦子真快。”
貝浩替她掃掉槍上積雪,低聲笑道:
“那是,大家都是四區人,哪兒能給您文科第一丟臉?”
說話間,德國坦克營緩緩而來。
它們披著重甲,蒙上一層迷彩綠網,蒸騰的發動機帶來高熱融化,數噸重的龐然大物在大雪中穿行,竟然沒有一絲積雪。
炮管準確瞄著村落,轟隆隆一陣響,噪聲透過地表傳來,漆黑的陸戰之王走入雪地,暴露在黯淡天光下。
真是醜陋極了,又有中戰爭工業走到極致的美麗。
貝浩簡直感覺不到心臟在跳動。
他牢牢盯著坦克,被地球時代的機械化水平驚呆了。
這是,這是最頂尖的工科技藝。
理科生貝浩表示完全無法抵抗。
【@陳以南:墨菲,去給政委報信,速去速回】
陳以南摁下發送。
墨菲來信很快。
【@墨菲:好,我一刻鐘就回,希望那時你們還活著,同誌】
陳以南搖搖頭,抱起雪橇,“兄弟,我去做餌,你注意把冒頭的指揮員都乾掉。”
貝浩一驚,拉住她:“你去什麼?要說也是理科生更了解坦克,去也是我去!”
陳以南:“……”
她掏出包裡的手榴彈,“可以,我們輪著來——但是,你相信我,沒人比我更了解這大家夥了。”
話落,她掙開貝浩的手,蹬上雪白橇板,朝離坦克營最近的灌木叢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