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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利亞又下雪了。
破舊的火車穿越蘇聯大地,從西到東,從北到南,白雪紛紛揚揚,去的車上滿載著士兵,回來的車上卻空空蕩蕩。
陳以南背著沉重的包裹,像個小可憐蟲,列車員進來看了她好幾次,好心提醒她彆離窗戶太近,小心風雪和流彈。
陳以南友好謝過,人還是貼在窗邊一動不動。
列車員:“……”
行吧,好言難勸該死鬼。
正說著,那邊丟過來兩支煙,列車員下意識接過,敏捷身手落進了陳以南眼中,她笑容透出了點意思。
再聞聞空蕩蕩火車皮裡的硝煙味,就更有意思了。
不用問,陳以南也知道,這趟從莫斯科回來的車,來前是運軍火的。
能負責押運軍火的人,就算不是布爾什維克黨/員,那也得是個外/圍先進分子。
“兄弟,”陳以南俄語流利:“距離華夏最近的一站還有多久?”
列車員吐個眼圈:“你是說彆洛戈爾斯克還是黑河?”
黑河市?
陳以南一頓,調整了一下預期目的地。
她本想去漠河市,但既然列車線不通,黑河市也是一樣。
“黑河。”她答道。
列車員看表,鏡麵一片裂痕,他費勁地讀著時間:“還有六七個小時吧,嘿,主要是停站比較多,你——”他含糊了一下,沒再說什麼。
時間過得很快,陳以南滿懷著即將登臨故土的喜悅,站在窗邊,哪怕外麵千裡白雪,她也看的熱血沸騰。
列車員說的沒錯,停站很多,荒郊雪野,時不時就會路過交戰場地,火車走走停停,列車員看著是個精瘦小夥子,挺營養不良的,卻回回都跳下車去,把還有點呼吸的戰士們撿回車上,累得氣喘如牛。
“實在對不住,”他吸著鼻涕,不知道是凍得還是哭的,對陳以南說:“蘇聯沒能好好招待您,南國的客人。”
陳以南隨他一起跳下來,幫屍體整理儀容。
“這沒什麼,我的故國一樣淪陷戰火。”
“您的痛楚,我全部都能理解。”
鞋底踢開染紅的雪,露出幾枚放在一起的黨徽,陳以南挨個撿起來,仔細翻看。
有的老舊邊緣磨損,有的嶄新熠熠生輝。
光腦就在一旁,但陳以南一點想掃的意思都沒有。
將黨徽放進口袋,她接著幫列車員抬重傷員進火車皮。
……
……
來到黑河市時,已經快八點了。
光腦上,陳以南一直給程橋開著位置共享,也不擔心小夥子能不能跟來,她滿心滿心滿眼都是火車外安寧沐白雪的故國。
遠遠地,能看到黑河站了。
黑河站規模遠不能和北平等大站對比,但依舊是華夏東北二戰時期有名有姓的一個站點,建築修的中俄風格混雜,很有意思。
鐵路儘頭斷開了,有個扳道岔,列車已經空無一人。
列車員將門拉開,“喏,前段時間黑河段被炸了,現在也沒修完。”
“你照直往前走,兩裡,最多兩裡,你就能走到黑河站裡。”
他頓了頓,“去吧,好心人,願您心想事成。”
陳以南低頭謝過他,跳進雪裡,很快,背後傳來了道岔絆動聲,火車駛走了。
天地茫茫一片雪白,陳以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褲腿濕完了,鞋頭都凍上了,前頭是茂密的針葉林,轉個彎,就看到了黑河市候車廳。
她心酸的厲害,隻想快點走過去看看。
越來越近了,近到能看清在站台送行的人。
陳以南快步跑過去——
砰一聲,在即將跨過針葉林的一刻,她撞上了一睹無形的屏障。
缸中之腦傳出冷漠的男聲:
“您所在的區域即將跨越二區考題宇宙蘇德戰場,是違規行為,請速速撤回。”
陳以南:“……”
雪花落在她眉毛上,蓋住她通紅的眼睛。
良久,她出聲問:“那,車站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缸中之腦:“不能,死心吧。”
陳以南:“……”
她等了十天,盼了十天。
明知道這希望渺茫,萬中無一的概率,但她還是來了。
事實果然也不出所料,是不可能的。
人啊,永遠是被情感奴役的動物。
等到陳以南反應過來時,她整個人都貼在了無形的屏障上,它看不見摸不著,擋住了一切唯獨不能阻擋她的視線。
黑河站近在咫尺,這是祖國的邊疆。
裡麵形形色色鮮活的人們,是我曾經保護過三十五年的摯愛。
陳以南深深地看著。
——可我到不了,我真的到不了。
……
……
程橋沒想到蘇聯縱深如此驚人,等他順著坐標趕到時,已經快晚上十點了。
天王戰隻剩兩小時便要結束,他心中忐忑又焦急,四處張望,然而這裡隻有黑天白雪墨綠叢林。
夜晚的車站很安靜,啪一聲,候車室關燈了。
光亮一滅,吸引了程橋的目光,他蹙眉,不太敢確定,往前走了兩步。
樹林儘頭,好像有個白影。
程橋:“……”
他下意識跑過去,發現這白影是落滿了雪的陳以南隊長。
她站在屏障前好幾個小時了,雪都埋了半腿深,除了臉上兩道痕跡沒有白色,其他已經成了個雪人。
程橋大驚失色,幫她拍打身上積雪:“怎麼回事?”
“約我過來是看你凍死的嗎?”
“陳以南你他媽瘋了嗎?”
他越說越生氣,口吻也重了起來。
白雪照的人一片雪盲,陳以南看不清眼前人的臉,勉強笑了笑,淚珠吧嗒就落了下來,正好砸在程橋手上。
他幾乎要被這微弱的熱度灼傷了。
“怎麼了,到底怎麼了?”程橋捧住她的臉。
陳以南挪動僵硬的下巴,來回開口好幾次,還發出聲音:“……”
“我……”
“我們睡覺吧,程橋。”
“我現在有點難受,想排解一下。”
她的眼睛裡全是血絲,被凍得連發抖都不會了,抱在他懷裡像個漂亮的冰人。
程橋看著她,心疼地快裂開了。
“好,”良久,他聽到自己回答,“你想要什麼都好。”
聽到他的回答,陳以南似乎笑了一下,程橋胡亂地吻著她的臉,難過地想哭,又不知道為什麼。
拉鏈被拉開了。
陳以南冰冷的手,伸進了程橋衣服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