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接下來更刺激的發生了,台上的貓頭鷹女士口吻調侃,似乎一點也不拿表白當回事,直直望著他:“37號,你的回應呢?”
燈光很懂眼色地轉過來,在場人也跟著轉頭,白光照耀著男人火一樣的紅發。
程橋忽然明白了陳以南的意圖。
原來這就是等價補償。
她以為我是介意被她甩了傷麵子這件事。
她以為是這樣。
……
媽的!
陳以南腦子裡是屎嗎?
程橋頓時覺得十幾年青春喂了狗。
“我拒絕。”他咬牙切齒道,眼睛氣的發紅。
台下:“……”
“哇哦——!刺激!”
女嘉賓表白被拒絕,這是多大的場麵多大的臉!
陳以南點點頭,她就知道是這種效果。
我甩了你,你不爽,好,那我等價補償你甩我的機會。
她又追問:“彆介啊,我再一次申請,重複一次,37號嘉賓,您願意接受我的追求嗎?”
程橋:“……”
耳膜裡血衝得轟隆隆響,程橋都給氣笑了。
還申請,你當我是法律司那些食古不化的東西嗎?
感情這種事是你甩我我甩你能說清楚的嗎?
是你渣我我渣你能掰扯乾淨的嗎?
你對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也就算了,還來這種自以為是的為我好的把戲?
陳以南,你看著情史一把,怕不是從沒真正搞懂過愛情這東西吧!
他神情陰沉,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我說了,我拒絕。”
劇烈的情緒波動火一樣拉扯著程橋,他從沒這麼生氣過,仿佛自己愛了一個木頭,或者一尊石像,他費儘心思拚命折磨自己的一切都是自我感動。
燈光安靜地照著陳以南。
不知為何,她看著有點傷感。
“好,那我收回我的追求,接受您的拒絕。”
“很抱歉,37號,為我當年對你做的一切。”
程橋:“……”
嘩啦,一桶冷水澆在他頭上。
台上已經沒人了,現場一片唏噓,沒想到相個親還有這麼刺激的故事可看,程橋左右看看,發覺陳以南已經提著裙子往門口走了。
沙發邊上,林媒婆和羅月老都看呆了。
“這,這什麼神展開!”
“臥槽,南姐算無遺策,但這茬事怎麼看都覺得古怪啊!”
夜風有點涼,陳以南提了瓶白酒出來,慢慢喝著取暖,想著等下就向法律司申請長期外駐證明。
公開場合追求程橋,然後被他拒絕,應該很能彌補被傷害的自尊心了。
陳以南給自己解釋著。
司裡馬上要讓我外駐,少說兩三年,做個了結也很好,省得傷人又自己掛心。
“陳以南!你他媽站住!”背後有人喊她。
陳以南轉身,見程橋瘋了似的跑過來,臉上是她從沒見過的暴怒。
“你好,你好的很啊。”程橋說。
“你有種。”
陳以南歎息:“我知道,你的十年感情確實沒辦法因為兩次麵子補回來。”
“我還有些錢,如果你——”
“你閉嘴。”程橋快氣死了。
“能拿錢走人的是什麼東西?你當我不知道?我沒經曆過嗎?”
陳以南:“……”
“對,你經驗比我豐富。”
“什麼狗屁經驗,你他媽能不能有點彆的表情?”程橋吼道。
陳以南頓了頓,神色露出點真實的疲憊。
“我什麼表情是你沒見過的嗎?睡都睡過了。”
“你之前說的是對的,我們很多方麵確實不合適,你也不用在意之前醫院的事情,我不會把那時的你等同於工業部的程橋。”
“——成年人,誰還沒個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儘量減輕著事態。
沒想到,這成了火上澆油。
程橋看起來很想咬她幾塊肉下來:“你當我醫院裡是心情不好?”
陳以南果斷閉嘴。
那當然不是心情不好。
但她現在也隻能說那是心情不好。
見她裝死,程橋頭腦發熱,他覺得一晚上喝的酒兩天受的累都比不過此刻的上頭:“你那是什麼狗屁補償?嘴上花花兩句,就像抵消我十年的精神折磨?”
“你知道你把我逼成什麼樣了嗎?”程橋紅了眼睛,質問她。
陳以南:“……”
性吸引力真是個難以理解的東西,眼前瘋的像個鬼的程橋陳以南都覺得挺耐看。
“我知道,但我給不了補償。”
“你明知道你我在這份感情中的付出不是對等的。”她冷酷地說。
程橋:“......”
程橋好奇自己怎麼還沒氣到昏倒。
眼前女人就是這個樣子,抬著下巴低著眼睛就能解決一切,偶爾笑一笑就能引來一堆異性留戀的目光,高考那時便是如此,林衝、貝浩、楊昊天,他們哪個都不敢說對陳以南沒有過朦朧的好感,但隻有程橋邁出了關鍵的一步。
曾經程橋很自豪,現在他覺得自己像個蠢貨。
毫無理智滿是烈火的東西,自己憑什麼覺得能用三兩句訓誡約束得住?
要真能約束的住,程二少估計兒子都能打醬油了。
“你可真是個人渣,陳以南。”程橋忍住眼淚,低聲道。
自己一顆心碎成了千萬片,這女人還不知輕重地在碎片上使勁踩。
他滿是控訴的語氣讓陳以南有些心軟,“是,我人渣,我道歉。”
程橋發出難聽的笑聲:“我不要你的道歉。”
“我賤,是我賤行了吧。”
陳以南:“……”
“不是,你彆這樣程橋。”
見他身形有些踉蹌,陳以南想扶住他,誰知一靠近便酒氣撲麵,摸摸他的臉頰,燙的能熟雞蛋。
程橋一巴掌打開她的手,“你剛才不是要追求我嗎?”
陳以南:“是,我提了兩次,你都拒絕了,挺好的。”
程橋:“你這騙子,那不叫等價補償。”
陳以南:“……啊?”
程橋忍不住露出了哭腔:“你為什麼不再問第三次,你問啊,你為什麼不問。”
陳以南:“.....”
這暗示可太明顯了。
陳以南問不出口。
她偏頭看看街上,想找個旅館給程橋打暈,扛過去睡一夜,誰知就這一轉臉的功夫,程橋吻了上來。
陳以南:“……”
是玫瑰花和威士忌的味道。
兩人撕扯著衣服抱在一起,彼此的身體非常熟悉。
陳以南被壓在草叢裡,抬頭看了看外圍搖晃的樹影,身上是男人滾燙的體溫和酒氣。
“你要是做到一半,睡過去了,”她推開程橋的嘴,威脅道:“我就把你第三/條腿打斷。”
程橋喘著氣回應:“不會的,地上涼,很快的。”
說完,他利索地脫下//褲子。
……
這一夜,旅館孤獨地亮著燈,沒等來兩位本來要入住的客人。
……
早上,程橋醒來時,陳以南正躺在他旁邊,伸手玩著頭頂的樹葉。
程橋:“……”
他第一反應是看看她蓋得衣服厚不厚實,會不會著涼。
然後,紅色慢慢爬上臉頰,程橋默默翻去另一邊。
真是太沒羞恥了,竟然一夜都在外麵……
身後傳來陳以南的笑聲,聽起來心情很好:
“你真是十年如一日。”
“這有什麼好介意的,情到濃時自然做唄。”
程橋:“......”
程橋聽得心裡一動。
他有些想不通陳以南的舉動。
雖然喝酒斷片,但程橋酒量沒那麼差,他不理解陳以南前頭拒絕後頭又滿足他的行為。
總不能真是多年沒性/sheng活的緣故吧?
陳以南:還真有一部分這原因。
片刻安靜,程橋努力忍著自己轉過身來擁抱陳以南的衝動,他得克製,得克製,黑夜和白天是不同的。
陳以南卻先說出了口:“我坦白,昨天拒絕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司裡要派我外駐了。”
“商務司不養閒人,我是一線卻做著文書工作,跟個廢物似的。”
“這不合適。”
程橋:“……”
他又默默轉過身來,圈住她,給她拉拉蓋住的衣服。
陳以南:“大概就是這樣。”
“昨晚講的是原因,現在講的也是原因。”
程橋沒立刻回答,沉默了會才說:
“我也是,工業部負責的時空管理局疆域越來越遠了,如果不休假,半年都不一定往返一趟。”
“而且——”
他垂下眼睛,有些澀然。
感情這種事,得雙方都勉強去扭瓜,才有可能突破不可抗力因素。
光他程橋願意扭不行。
陳以南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想揉弄一團柔軟的火:
“而且什麼?而且我不喜歡你?”
“不對,我是喜歡你的。”
“你沒有會錯意。”
程橋:“……”
他克製不住眼神發亮:“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陳以南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喜歡這東西就像深海裡埋的藏寶箱,能抵抗洋流和海底風暴,卻抵抗不了麵見陽光的誘惑。
陳以南發現,她實際的對程橋的喜歡,比自認為的要多一些——多到了瓜可以強扭一把試試的地步。
“如果——”她輕聲問,望著樹影間升起的恒星,“——確實還有後續的話,可能會比較辛苦。”
“我們觀念相差很遠,兩個也都不是多老實的人,特彆是我,一個極其自我熱血一上來什麼都不顧的缺陷人格。”
程橋慢慢睜大眼睛。
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又或者他不明白自己是否真的理解了陳以南說的話。
陳以南:“工作也是大麻煩,如果追求一段穩定的關係,恐怕要付出很多心血。”
“但負責任的講,我認為為工作拚命的你很有魅力。”
“——前路很艱難,程橋。”
“如果是這樣,你還願意嗎?”
她說話顛三倒四,似乎前言不搭後語,片段地講著一個故事,把程橋丟進了一個夢境裡。
他安靜了很久,久到陳以南坐起來穿衣服,才小聲問:
“你這是,第三次追求嗎?”
陳以南十分坦然:“是呀。”
“強扭的瓜不甜——那也得扭完之後才知道甜不甜,至少我現在願意嘗試看看。”
“你呢?”
她轉過身來,幫他扣著襯衣扣子。
程橋:“......”
程橋說不清自己在想什麼,莫大的欣喜撞上了心臟,他覺得一切都活了過來。灰色的十年刹那間草木逢春山川複綠,難以想象這世上有個人對他有著如此可怕的影響力。
他用了好半天才找回聲音,“我、我能抱著你哭一下嗎?”
“實在是——”
“我好像在做夢。”
陳以南一下子被逗笑了。
……
前路多荊棘,道路阻且長。
工作、信仰、異地、生活觀念,兩人即將麵對的是繁瑣而現實的挑戰。
陳以南本以為自己所有的激情和熱愛都在紅色信仰中燃燒完了,現在卻發現,它可能還剩了點。
未來將會是兩人為商務司、曆史文教司和工業部共同賣命、奔波的艱辛歲月,很難說會發生多少變故。
但就像她曾對鏟一南說過的那樣,“隻要思想發生了變化,人的一切都會隨之改變。”
此時此刻的她,願意為那個暫時觸不到的好結果付出努力。
至於未來究竟會如何,陳以南並不想多做考慮。
既然我想和他相愛,那麼我就會去做。
至於將來是陽光燦爛還是洪水滔天,且行且看吧,管他那麼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