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約手裡抱著一個長錦盒,聞言唇角彎了彎:“國師過譽。”
楚棠目光觸及錦盒,心裡一動,問道:“這是……”
容約道:“是顏魯公的《祭侄稿》。太子聽聞它出現在徽州,便命微臣帶回宮中。國師可要瞧一瞧?”
楚棠愛名家字畫這事很少有人知道。
聽到容約的話,楚棠內心掙紮了一下,一方麵心底雀躍,有些迫不及待,一方麵又不忍在風中隨隨便便就打開來看,但要是現在不看的話,過會兒這幅字就該珍藏在皇宮內府了。
身後傳來少年熟悉的聲音,年輕又凜冽:“國師和左相今日並肩閒談,看起來心情不錯。”
兩人回身。容約行禮:“拜見太子殿下。”
“平身。”鬱恪目光掠過楚棠,大步走過來,站到兩人麵前,負手問道,“二位在說些什麼?”
楚棠的心還停留在錦盒裡,一時沒反應過來,清風吹過,他不由咳了幾下。
兩人的視線立馬投到他身上。
鬱恪臉色一變,給楚棠拉緊披風,眉宇間有些不虞:“怎麼不多穿件才出來?”
跟在身後的一眾宮人不約而同抖了抖。
眼瞧著他下句話就要是“下人不儘責,拖下去砍了”,楚棠出聲道:“無事。春日暖和,出來去去病氣。殿下怎麼來了?”
鬱恪神情緩和了下:“批折子累了,孤出來走走。”
看到一旁的容約,他頓了頓,又道:“國師是和左相約好了嗎?”
楚棠還未說話,容約便抿唇笑道:“回殿下,並非相約,但也差不多。是臣聽聞國師喜愛顏公的字,便來禦花園,想著若能偶遇,在字畫收入內府前讓國師一觀,也省得他跑一趟內府。”
鬱恪似笑非笑:“容丞相對國師一片情深啊。”
容約沒多想:“國師和太子知遇之恩,微臣銘記於心。”
三人邊走便說。楊柳依依,鬱恪走在前頭,兩人稍微落後,後麵跟著黎原盛等人。
鬱恪道:“不過楚國師有傷在身,免得傷神,還是莫要琢磨這些物什了。”
說著,他拿過錦盒,隨手交給黎原盛。
黎原盛看了一眼楚棠,然後恭敬地雙手接過,慢慢退回身後。
楚棠的眼神跟著錦盒慢慢移動。
容約注意到他抿了下唇,似乎有些舍不得,情緒難得的外露。他不忍,剛要出聲,太子就轉移了話題,指著一株開得正盛的海棠樹,道:“容左相可看過海棠冬天開花的景色?”
容約愣了一下,搖頭道:“未曾。”
鬱恪仿佛看了一眼楚棠的方向,若有所指道:“孤見過。”
容約不知道太子和他老師之間發生了什麼,敏銳地覺得他們有些不對勁,但又不知該說什麼,便道:“國師傷勢未愈,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國師大概還在惦記他的《祭侄稿》,猛然聽到彆人點名,一口氣沒喘上來,用手帕捂著嘴,輕咳了起來,一下一下,仿佛要驚落了旁邊的海棠花瓣。
太子立刻伸手給他拍背:“楚棠,楚棠。”
國師推開他的手。
太子一愣。
容約腦子再笨也猜出他們不和了,連忙道:“國師身體不適,快宣太醫。”
黎原盛看了看太子陰沉的臉色,鬱恪冷聲道:“還不快去。”幾個宮侍飛也似的跑去叫太醫了。
似乎有些疼了,楚棠捂著胸口慢慢呼吸,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鬱恪握著拳頭。楚棠每咳一下,他的心跳就漏一拍。
他有些懊惱。為什麼要和楚棠賭氣,楚棠還受著傷,他再氣他,也該顧一下楚棠的身體,多生氣都該忍著的。
但楚棠這樣拂他麵子,他又更生氣了。特彆是在容約麵前——他之前就說過,楚棠對容約有點不一樣,楚棠很難得才這樣在意一個人的。
幾聲輕咳似乎都費了楚棠力氣,瓷白的臉頰浮上幾抹紅,唇色微胭,看向人的雙眼帶著水光,眸色卻一如既往,冷淡至極:“多謝殿下關心,臣先回府休息了。”
鬱恪手一僵,隨即更大的火氣和委屈、酸味湧了上來。
楚棠腕上一緊,低頭一看,是鬱恪抓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