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恪道:“好了,朕就是好奇。國師莫生氣。”
他對宋雙成道:“將軍繼續說吧,解個悶。”
“哎,臣聽彆人說那裡的都是烈女子,賣藝不賣身。但有一點芳心在嬌眼的美貌,怎麼能不使膏粱子弟瘋狂。”宋雙成搖頭晃腦道,“她們會在珠匣裡藏有藥,一春一毒,裝在兩個一模一樣的胭脂盒裡,趁登徒子不備就下給他,看他醜態百出,最後身亡。”
有人問道:“微臣居住臨安多年都沒聽過,宋將軍如何知曉的?”
宋雙成得意道:“躬行便知。”
楚棠道:“將軍喝醉了。”
鬱恪搭腔道:“快扶將軍下去醒酒。”
氣氛緩和了許多,方才那個說和紅玉樓有交情的官員接著道:“這紅玉樓,微臣有幾次為了公務也去過,確實是眾裡盈盈好身段,坊間流傳有‘柳絮已將春色去,海棠應恨我來遲’,就是說……”
“啪啦”清脆的碎裂聲響起,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
所有人立馬出列,跪下道:“陛下息怒。”
鬱恪扔了酒杯,神情冰冷,厲聲道:“放肆。”
剛被人扶起來的宋雙成嚇得腿一軟。
說話的官員額頭滿是汗,回想起剛才的話,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陛下息怒,國師息怒!”
楚棠一愣,身旁的舞女伏在地上,已經抖如鵪鶉。
鬱恪緩緩道:“楚國師是帝師,你冒犯他的名諱,就是在犯朕的忌諱。”
“求國師恕罪!”那人立刻轉了個頭,朝他跪拜。
楚棠起身,對鬱恪道:“臣無事。”
鬱恪這才收斂了怒氣:“以後記著,不是誰都有國師這麼好脾氣的。”
“是,微臣該死,陛下和國師教訓,微臣謹記於心。”
歌舞依舊,官員們言語間更小心了些。
宴席結束後,臣子告退,楚棠要回宮殿歇息,鬱恪看著他離開,對長使道:“你。”
長使小心翼翼道:“陛下有何吩咐?”
鬱恪整了整袖子,淡淡道:“去把剛才在國師身邊伺候的舞女找來。”
長使一喜:“是,奴才一定辦好!”他們可都愁著弄清楚皇上到底喜歡哪種女人好送上來呢,沒想到皇上就自己提了。
他道:“她們都打小就在舞坊練著了,都是乾淨的。”
鬱恪置若罔聞。
回到自己的殿裡,鬱恪心裡仍然不滿。
他知道這算是應酬,作為一個權貴,和下邊官員這樣觥籌交錯、左擁右抱的場合少不了,何況楚棠還是國師,可他就是看不得楚棠和彆人親近。
更彆說剛才楚棠離開的時候,還低頭和那女的說了話,是不是在招她今晚去伺候?
想都彆想。
正好,他就看看,那女的到底有什麼好,讓楚棠這麼溫柔對她。
沐浴完,那人剛好送到,正跪在龍榻前,肩膀微微顫抖。
鬱恪阻止了太監說話,在身後打量她。
看上去挺嬌小的,楚棠喜歡這樣會可憐的嗎?
鬱恪心裡很不是滋味。要說可憐,他也是啊,他從小沒爹疼沒娘愛,不真實可憐嗎?
又想到長使說這些舞女是孤兒,打小就習舞賣藝,他心想,好吧,確實比他可憐一些,他起碼有母妃疼愛到三歲,三歲之後就有楚棠了。
但難道他還不會裝可憐嘛——他最會裝可憐了。
楚棠和他說喜歡溫柔善良的,就是這種表麵的溫柔善良嗎?
鬱恪琢磨著,表麵上他好像也挺溫柔善良的。
想到這兒,鬱恪覺得自己還是有優勢的,走上前,坐到榻上,隨意問道:“叫什麼名字。”
“奴……奴婢賤名小梨。”舞女顫聲回答。
聽聲音還挺可人的。
鬱恪皺眉,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半晌放下手,有些沮喪,道:“哪個離?”
“回陛下,是梨園春秋的梨。”
鬱恪漫不經心:“哪裡人?”
“回陛下,蘇杭。”
鬱恪一愣,久遠之前拿到的消息湧上心頭。
楚棠的母親好像就是蘇杭人,閨名裡似乎也有個“梨”字。
想到楚棠或許是因為這個才對彆人和顏悅色的,他心裡一軟,聲音也柔和了下來:“國師在宴上有和你說什麼嗎?”
小梨恭敬道:“是,國師大人說奴婢和他母親是同一個地方的人。”
鬱恪肩膀鬆了下來,雖然還有些警惕,但到底不再如臨大敵,道:“那國師是覺著與你有緣了。”
小梨道:“奴婢惶恐。”
鬱恪笑道:“既然是緣分,你去領了賞銀再回去罷。”
小梨道:“回陛下,國師大人已經賞了奴婢不少了。”
聽到說楚棠賞了彆人東西,鬱恪都奇怪自己竟然沒有生氣,眨眨眼,道:“國師賞了你什麼?”
隻是他還沒放鬆多久呢,就聽到門外傳來下人的聲音:“啟稟皇上,楚國師送的人過來了。”
鬱恪一邊拍拍小梨的肩讓她起來,一邊心說楚棠為什麼會送人給他,道:“進來。”
門打開了,幾個人低頭走進來,穿著輕薄的紗衣,都是白色的。
小梨隻覺得肩上的手突然使了勁,疼得她臉色一白。
一瞬間,鬱恪有些茫然,輕聲問道:“是國師派來的?”
宮侍立於門前,討好地笑道:“回陛下,是的。”
鬱恪頓時腦袋氣血上湧,不過不是色的,是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