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飄落, 像潔白的梨花瓣, 在寬敞的院子裡,顯得格外美麗寧靜。
鬱恪怒氣衝衝地闖進來,管家沒能攔住,跟在後邊向楚棠賠罪:“國師大人, 陛下這……”
“無事, 退下吧。”楚棠道。
管家“哎”了一聲, 默默退下了。
鬱慎扒拉著楚棠的腿, 一會兒看看楚棠,一會兒瞅瞅鬱恪,眨巴著眼睛道:“楚哥哥, 這是誰呀?”
鬱恪下巴緊繃著,移開了眼神, 似乎不想再看他們。
楚棠彎下腰, 道:“這是當今皇上,也是你的堂兄。”
對著小孩子,他說話輕輕的, 聽在鬱恪耳裡, 甚是惱火。
鬱恪諷刺道:“國師對彆人的弟弟倒是溫柔可親, 怎麼對朕就不一樣了?是不是因為朕長大了,國師覺得不好把控, 就不喜歡朕了?”
鬱慎皺眉, 直覺不是很喜歡這個堂兄皇上, 細聲細氣地反駁道:“楚哥哥為什麼要喜歡你?”
“你!”一股無名火直從鬱恪腳底衝上頭來, 英俊的長相此時頗有些凶神惡煞的,眼睛要噴火似的盯著鬱慎,仿佛要將他燒了一樣。
鬱慎縮了縮肩,躲到楚棠身後:“楚哥哥,他好凶。”
楚棠拉住他,道:“這位哥哥今天心情不好,你先和小青下去玩吧。”
小青趕緊將鬱慎拉過來,屈膝道:“奴婢告退。”
鬱慎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鬱恪本來還覺得自己和一個小孩子生氣太掉價,想忍忍算了,但看著鬱慎可憐兮兮的樣子,他還是忍不住冷哼了一聲,嘲諷道:“原來哥哥這麼喜歡會裝可憐的小孩,早說啊,我宮裡多的是,何必撿一個小乞丐回府。”
“陛下何苦和一個小孩子計較。”楚棠無奈道。
鬱恪眼裡怒氣未散:“我哪敢與哥哥的人計較。哪怕你送人過來,我氣得要死,不也得好聲好氣地伺候著?”
楚棠歎口氣,眸色冷似小雪:“陛下有尊重師長的禮分,自然是好的。那為何不直接收下了,為鬱北開枝散葉,這樣不是更敬重老師嗎?”
“休想!”鬱恪恨聲道,“你早便知我心意,明知我不會收下,還要如此來紮我的心。難道那夜過後我與哥哥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楚棠微微抿唇。
無人的院子裡,兩人站在走廊下,畫簾被風吹得輕輕晃動,鬱恪的音色冷而執著:“我說過,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有風從長廊吹過,楚棠烏黑的長發在腰間拂過,他背後就是飄動的小雪,一時顯得他漂亮的眉眼比雪還精致冷淡。
鬱恪笑了下,眼底卻未見笑意,聲音冷凝:“哥哥想要開枝散葉?好啊,哥哥給我生就好了。”
這話說得賭氣又孩子氣,楚棠這次倒沒之前那麼氣惱,眉眼平靜,似有一絲無奈,若有若無,很快就被冷靜取代。他道:“我有話要與陛下說。外麵冷,陛下先隨我進屋。”
他轉過身,率先走進了書房。
鬱恪看著他的背影,眼裡晦暗不明,很快,他大步跟上。
楚棠的書房,一如它的主人,整潔寧靜。
進到這裡,就像每一處都縈繞著楚棠的氣息。鬱恪關上門,心裡沒那麼生氣了,語氣還有些僵硬,道:“有什麼話不能在外麵直說?”
楚棠解下鬥篷,拿過一張手帕,走到鬱恪麵前,清冷的聲音竟然有些柔軟:“陛下頭發濕了,擦一擦吧。”
他將手帕遞給鬱恪。鬱恪一愣,低頭看著他的手,那張繡著青竹的手帕潔白如雪,下麵露出楚棠白皙的指尖,將他的目光都奪走了。
書房裡的冷氣好像微微消去幾分。
鬱恪回過神來,扭過臉,語氣還有點彆扭的冰冷:“哥哥這是做什麼?打一巴掌再給顆糖?”
楚棠輕輕笑了下,說:“陛下在我心裡還是孩子,我自認做什麼,對陛下而言雖說不都是糖,卻也並非巴掌。”
這才是讓鬱恪氣憤的點。
雖然他知道楚棠對他沒有情愛的意思,但他這樣無視他的心意,將其他人送到他麵前,就不止是無視,而更像一種不在乎——他就是氣憤楚棠不在乎他。
一想到這兒,鬱恪聲音有些哽咽:“楚棠,你就沒有一丁點喜歡我嗎?”
他不肯接過手帕,楚棠就垂著眼簾,疊了疊帕子,道:“陛下從小跟在我身邊長大,我怎會動那種心思呢?”
鬱恪自嘲地笑了笑:“對,也隻有我才能生出這種肮臟的心思來。”
他回過頭來,看著楚棠,忽然伸出手抱住楚棠,臉頰輕輕蹭著楚棠的肩窩,悶聲道:“可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楚棠,我問你,哪怕你現在還無法喜歡我,但我對你來說,是不是最特彆的那一個?”
楚棠沒有說話,也沒有掙開他。
他也在心裡問自己,鬱恪對他而言,是不是最特彆的那一個?
“楚棠你說話啊。”鬱恪有點兒委屈地收緊了手臂。
楚棠似乎歎了口氣,然後點頭道:“是。”
許是要離彆前夕,他對鬱恪的感情此刻都湧上心頭。
雖然來鬱北來得莫名奇妙,但到底與這小孩相處了那麼多年,不論是對弟弟,還是對學生,他都付出了自己的心血去教導,這世上,除了母親,他還能和誰這樣親近十數年?鬱恪對他來說,怎麼可能不是特殊的?
鬱恪抱緊他,眼底似有什麼在消融:“那你為什麼不能喜歡我呢?我已經長大了,我能保護你,不需要你再像小時候那樣為我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