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容約深吸口氣,平複了下心緒,才抬步往書房裡走。
宋雙成無法勸阻,又歎息一聲,回身時,嘀咕了一句:“遇到國師的事,誰還能有分寸?”
容約進去後,看了一眼鬱恪。
鬱恪坐在桌後,小山似的奏折堆在桌子兩邊,他垂著眸,手裡的毛筆一揮而就,聲音無波無瀾:“什麼事?”
“回皇上的話,”容約行禮道,“臣今日早朝聽聞陛下咳嗽了幾聲,陛下身體可還好?”
他是為數不多知道鬱恪患了天花的人,因此照例請安問候兩聲是正常的事。
鬱恪道:“好,朕很好。”
他合上折子,隨意地放到一邊,抬眼看容約,道:“左相有事不妨直說。”
容約道:“是。臣今日過來,是因為聽聞國師已不在宮裡,臣想問國師的去向,不知陛下可否告知?”
鬱恪盯著他一會兒,似乎冷笑了一下,有種自嘲的意味,但待容約細看時,他依舊是麵無表情的,氣勢冷冷的,說:“朕不知。”
不知去向,就是說確實已經離開了,而且楚棠就連皇上也沒告知去向。
容約恍惚了一下,喃喃道:“果真如此嗎?”
鬱恪看著他,不知是不是有透過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唇邊的笑嘲諷又憐憫,卻依舊帶著敵意。半晌,他開口道:“國師離開前,曾和朕說過會保重自己的,左相不必擔憂。”
楚棠沒和容約告彆,卻和他親自說了保重,鬱恪話語中明裡暗裡透著一絲炫耀,可容約此時心神不寧,尚未回味過來,隻道:“那……國師可說過什麼與臣相關的話嗎?”
鬱恪轉了轉了筆,說:“沒有。”
容約臉色煞白,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是臣失態了。”
鬱恪說:“無妨。”
容約問道:“陛下對國師之位如何處置?”
楚棠既然離開了,也上折子卸了任,便是再不回來任職的意思了。此位空懸,難免底下的人起心思。
鬱恪果斷道:“不處置。這個位子是他的,改天他若回來……”
兩人均是呼吸一停。
鬱恪止住了話語,說:“改天誰有能力了,自然有彆的官職給那人做,不必肖想國師的位子。”
“是。”容約應道,很快他便想起之前自己意識到的皇上和楚棠之間的不對勁,沉吟片刻,說,“臣再鬥膽問一句,陛下對國師,是否……是否有逾越師生的情誼?”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色沉著,絲毫不畏懼,仿佛已經下了決心,冒死也要問出這個問題的。
鬱恪也不惱,反而笑了下,卻更讓人捉摸不定:“左相何出此言?”
容約沉聲道:“陛下似乎對國師格外在意,且……陛下久未納妃,心中是否已有中意之人?”
“關國師何事?”鬱恪輕笑了聲,挑了挑眉,大方道,“左相你這麼揣測朕,就不怕掉腦袋嗎?”
容約跪下道:“臣惶恐。”
鬱恪生氣就好,被臣子冒犯,汙蔑他對自己的老師有令人不齒的心思,是個人都會生氣,何況是一個皇帝。若鬱恪對國師確實有那種心思,想必也不會這樣大方。聽到鬱恪這番話,容約著實鬆了口氣。
鬱恪道:“朕知道,你也是為國師好。”
他凝視著容約,話語聽著就像一個開明的君主,絲毫不怪罪臣子的冒犯。
容約道:“謝陛下寬宏大量。”
等容約退下後,鬱恪才收回目光,轉頭看向窗外。
他說的沒有錯啊,他對楚棠確實有逾越師生的情誼,可楚棠從不接受,所以這份情誼就不關楚棠的事。而且,他現在也沒那個心思去和情敵明爭暗鬥,倒不如讓容約明白楚棠的心思,自己打退堂鼓。
窗外的海棠樹枝椏上掛著雪,頂端還有一朵枯萎了的海棠花。
鬱恪沉凝如冰的眼神柔和了一瞬,他收回視線,拿起桌上放著的一塊玉石和雕刻刀,接著沒完成的紋飾繼續雕琢。
他也不知道刻了多久,圓潤的玉石上,慢慢顯出一朵海棠的印記。
雕刻完,鬱恪吹了吹玉屑,拉開暗格,隨手放了進去。暗格裡麵,已經放置有兩塊玉佩了。
他走到窗前,眉目冷峻,輕聲道:“第三日了。”
很快,他就能去找楚棠了。
他不急的。來日方長,他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