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沒見修翎這麼徹底地哭過。
“你高興什麼？”修翎抹了把臉，用力眨眼把眼眶裡的東西擠掉。
“你高興什麼？”他又問了一遍，目光死死盯著顧隱，瞳仁發亮，像兩顆漆黑的琉璃。
顧隱心中砰砰直跳，彆過眼睛，靜靜地說：“你要備孕生寶寶，所以高興。”
“是真的高興嗎？”修翎仿佛是笑了一下，輕聲道：“明明知道我吃了避孕藥，為什要說高興？”
顧隱如遭重擊。
他想，完了，總算到了這一步，修翎最終還是要跟他攤牌。
前一秒鐘他甚至可以自欺欺人地想，修翎很可能是誤食，吃避孕藥不是他的本意。抱著這一點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就能把心中的狂念壓下去，平平靜靜地和修翎度過此後餘生。
可是這點幻想現在也被打破了。
顧隱生平第一次感到茫然無措，就算當年雙親相繼去世，他也僅是傷心了幾日，卻沒有擔心以後的日子。
因為無論怎樣，失去雙親，日子照樣過，他依然是整個紅燈區最小的霸主，跟往常沒什麼不同。可失去修翎，他無法想象自己未來的生活。
顧隱揉著修翎的頭發，不動聲色錯開話題：“你吃飯了嗎？我有點餓了。這樣，我去廚房下鍋麵條，好了之後叫你。”
說完，站起身，慌張地往外走。
“顧隱！”修翎從後麵叫住他，連名帶姓地叫，這還是第一次。
顧隱握緊手指，平靜地道：“什麼事？”
修翎從床上跳下，從後麵攬住顧隱的腰，低聲說：“你先不要走，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
Alpha身體僵直，任由他抱著，一動不動。
“皇室把我賜婚給你時，我確實很不情願，甚至想過退婚。後來……實在沒辦法，隻好來了第三星。”
修翎頓了頓，說道：“第三星法律規定，結婚五年沒有子嗣，便可以提出離婚申請。我本來想，咱們一起過五年，五年後離婚，我就可以重新回到帝國，雖然耗費五年光陰，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感覺顧隱的身軀微微發抖，於是收緊手臂，將前麵的人抱得更緊。
“我不否認很早之前有過離婚的想法，甚至還為離婚做了充足的準備，吃了那片避孕藥。”
顧隱顫聲道：“那片避孕藥，是什麼時候吃的？”
“結婚當天。”修翎說：“那天晚上我腹痛，並不是消化係統的問題，而是吃藥引發的疼痛。”
顧隱想起那晚的情景，心下不免發酸。
自打皇室把修翎賜婚給他後，他每天都期盼婚禮到來，晚宴時還破天荒喝了很多酒，一想到自己的小伴侶在新房裡等著自己，內心便激蕩不已。
豈知那個時候的修翎已經在為離婚做打算。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修翎把臉貼在alpha後背上，悶悶地說：“那時我覺得，咱們兩個人，從沒見過麵，沒有感情基礎，卻要被硬生生湊到一起，心裡很是不甘，所以才有了很多過激的想法和行為。”
“我心裡卻是很快樂。”顧隱喃喃地道：“第一次在照片上看到你就很喜歡，後來跟你視頻，你喝醉了，說日後要對我好，我很高興，以為你多少對我有意。”
“明知道Omega的醉話不能信，可我還是信了。”他扯著嘴角笑了笑：“欺騙自己你隻是害怕我，內心還是想和我在一起。抱著這點信念努力追求你，卻不料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如果我早一點認清你……討厭我，我不會糾纏著你不放，不會一時衝動腦熱就標記你，我會把你清清白白，完好無損地送回帝國。”
心中一個卑劣的聲音卻在說：“你真的能做到嗎？做到把修翎清清白白，完好無損地送回帝國？”
修翎哽咽道：“把我送走了，你就找彆的小O對不對？”
“怎麼可能？”顧隱苦笑道：“怎麼可能，除了你，我已經對其他的Omega完全沒有感覺。”
所以，看在我這麼忠誠的份上，不要離婚，跟我過一輩子好嗎？
“現在就算你送我回帝國，我也賴著不走。”修翎抹了把臉，轉身站在顧隱前麵，仰頭看他：“顧隱，我早已經愛上你了。”
“從我給你吻手禮的那一刻起，就愛上你了，從那之後我對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於愛意。我不會和你離婚，除非你真的很想留下後代，而我真的懷不上……”
“之所以不把避孕藥的事告訴你，是怕你多想，更怕咱們兩個生出間隙，所以想，瞞過一時算一時，等我找個機會把避孕藥解決掉，這件事就徹底翻篇，神不知鬼不覺。但是沒想到還是被你發現了。”
他深吸一口氣，拉過顧隱的手，輕輕覆上自己的小腹，說道：“我今天去醫院做了手術，把藥劑代謝掉了，醫生說我已經恢複了生育功能，所以……隻要你肯，肯努力，說不定這裡，很快就能長出小生命。”
顧隱的手在顫抖。
“是真的嗎？”顧隱聽到自己說。
“你剛才說的這些，是真的嗎？”
真的不想離婚，真的想為自己孕育後代。
“是。”修翎拉起他的手，在手背上印下綿長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