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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時,沈霓君手輕拿著杯身的動作緊了緊,她放下來,玻璃碰到流理台時,在極度安靜的空間響起。
“您懷疑我在偷聽?”
周漸倚靠著流理台,扯了扯嘴角:“彆多想,隻是問問。”
說完,他又低聲跟了句:“沒聽到就好。”
“我沒有偷聽彆人講話的習慣。”
這大概是她同他說過最多字的一次。
沈霓君是天生的冷白皮,唇色又淺,站在暖燈下,不細看,倒像是個病美人。
話又少的可憐。
周漸忍不住生了逗逗她的心思,他輕歎一聲,佯裝一副惋惜的模樣,涼涼道:“小姑娘這麼快就忘了,是誰把你從孟家大院救出來了。”
沈霓君垂眸,手上的動作也跟著停下,她想起那天的場景,因為下台時和過來找她聊天的戲迷說了一句話,被師父孟見霜罰跪在院子裡。
沒一個人敢替她求情,她就那樣端跪著,孟見霜的鞭子狠狠地摔下來,身後素白色的旗袍撕裂開,被滲出來的血色浸染。
沈霓君吭也不吭一聲,咬著牙,承受著孟見霜斥責和毒打。
周漸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他還是穿著他那件暗紅色的西裝,踩著院子裡的雕花石板,來到了沈霓君的麵前,接住了快要落在她身上的長鞭。
她看不清楚他的模樣,模糊間隻看到那一抹暗紅色的身影擋在了她的身前。
在看見他的那一瞬間,沈霓君才鬆了口氣,倒在了灼熱的石板上,她來不及多想,隻是重複著三個字。
救救我。
隻這三個字,周漸帶走了她。
她便從阿嬌變成了沈霓君。
“沒忘。”沈霓君慢慢地把水倒進杯子裡,語氣淡漠。
周漸這個人行事作風確實不那麼讓人喜歡,吊兒郎當的模樣,說起話來,語氣散漫又無禮。
她實在是提不上來什麼好感。
“霓君,咱兩平輩,你不用跟我說敬語。”
“嗯。”
周漸微微側了身,盯著沈霓君的右肩,停了片刻,開口問她,“傷口好些了嗎?”
沈霓君嗯了聲,輕抿著杯口,她喝水的動作極慢,做什麼事都是慢條斯理,不緊不慢。
她似是覺得不妥,補充一句:“勞周先生掛念。”
周漸撇了撇嘴,站直,無奈道:“得,不稱呼您改先生了。”
這晚,周漸破天荒的沒有出去鬼混。
窗外的雨已經停了,沈霓君過去拉窗簾時抬頭看了眼夜空,一場雨過後,隻有黑幕,什麼也沒留下。
沈霓君剛轉身便看到周漸正在寬衣解扣,她從未見過這場麵,握著窗簾的手不自覺握緊在身後。
直到周漸換好了衣服進了浴室她才鬆了口氣。
半小時後周漸出來時,沈霓君還坐在床邊沒動,回想起剛剛那一幕,一個男人當著她的麵換衣服。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輕微發燙,努力讓自己靜下來。
這是兩人婚後第一次共枕而眠,沈霓君端坐著遲遲沒有動作。
她睡在床的右側,右肩有傷,要睡也隻能麵朝著周漸那邊側著身子睡著。她感受到身後的床墊塌陷下來,就知道周漸躺下了。
空氣中一陣綠柑橘的味道竄入鼻息,又伴著煙草的味道,略帶著甜味。
沈霓君指尖顫了顫,心跳莫名加快,隻覺得那味道越來越近。
周漸察覺到了她的異樣,坐起身盤著腿,盯著沈霓君的背影,不自覺勾起了唇角,略帶玩味的語氣:“你抖什麼?”
沈霓君沒理會,垂眸,這才看到自己一直在發顫的手,她強壓著緊張,她還沒想好下一步到底該怎麼做,就聽見聲音從她身後慢悠悠地飄過來,順帶著周漸身上的綠柑橘氣味一起。
“沒人告訴我們霓君,夫妻的第一夜要做什麼嗎?”
沈霓君大腦一片空白,亂了心緒。
這還真沒人說過。
兩人距離不過咫尺,周漸在她身後輕哂,氣息觸在她的耳際,讓她思緒徹底陷入無人區。
看著她微紅的臉頰,一直蔓延到了耳根處,周漸輕哂,對她的反應頗為滿意,想起她下午對自己的態度,這樣的結果,算是扳回一局。
他坐回去,一隻手撐在身後,神色懶散。
“彆誤會,我對你沒興趣。”他說,“我們談談。”
沈霓君依舊沒吱聲。
“等你傷好了,就搬去新房那邊,這段時間隻好委屈一下我睡沙發了。”
沈霓君還是淡淡嗯了聲。
“先說好,不許趁我睡著占我便宜,我也知道我這人確實是帥了點。”周漸慢慢悠悠地說著,“好吧,不是一點是帥出天際了。”
“……”
“這段時間呢,我睡沙發,不要試圖妄想和我發展點什麼。”周漸說著把枕頭丟去了床尾的沙發那,在衣櫃裡找了條小毯子。
見沈霓君還是沒動,他又道:“怎麼?你想睡沙發啊?”
沈霓君一聽,掀了被子直接鑽了進去,將整個人埋進去也顧不得熱。她把被子再往上提了提,把自己和外麵隔開,動作小心甚微。
她聽見周漸關燈的聲音,還附帶了句。
小丫頭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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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刺目的光線穿過綠植,樹下的積水,泛著清溢光芒。
沈霓君艱難的撐起身子,身後的傷口像是要裂開一樣,她沒忍住疼輕嘶了一聲,吵醒了還在睡著的周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