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1 / 2)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大亮,早晨霧氣重,又冷,溫顏披著禦寒的鬥篷,同內侍們站在殿外,等候天子傳問。

正陽殿裡吵翻了天。

溫顏豎起耳朵,聽到殿內的天子問話太常寺少卿祝禮陽。

“我朝明令禁止官員狎妓宿娼,侑酒行歡,祝愛卿前日宿在怡紅院,可是與親朋敘舊啊?()”

這一問,祝少卿冷汗淋漓,慌忙跪地道:陛下,臣冤枉啊!()”

百官的視線全都落到他身上,個個心裡頭七上八下。

龍椅上的周瑾行抱手俯視,不客氣道:“你堂堂四品官,莫不是去怡紅院救風塵?”

祝少卿一時語塞。

周瑾行繼續道:“朕倒是好奇得緊,有什麼事需得去妓館相談?”

祝少卿:“……”

周瑾行鐵了心殺雞儆猴,絲毫不給祝少卿辯解的機會,說道:“拖下去,查辦了吧。”

祝少卿身子一歪,全身都沒有了力氣。

外頭的侍衛進殿把他請走。

祝少卿還得謝主隆恩。

殿內一時寂靜下來,人們個個心神不寧,不知道下一位會不會是自己。

周瑾行好整以暇地掃過眾人,接著又問工部杜侍郎:“聽說杜愛卿家中養著六房妾室,可忙得過來?”

杜侍郎:“???”

不是,聖上你有病吧!

我朝沒有明確規定官員納多少房妾室啊!

那杜侍郎也是個硬茬兒,腦袋瓜子轉得飛快,忙解釋道:“不瞞陛下,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此話一出,百官集體埋汰。

【我呸!老小子忒不要臉!】

【呔!真是奇了,自個兒花花腸子,還不得已而為之,簡直了!】

【老子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

【……】

就連周瑾行都好奇不已,納六房姬妾居然還有苦衷,倒要聽他如何狡辯。

杜侍郎也是個人精,把鍋甩給自家老爹,嚴肅說道:“有道是百善孝為先,臣父盼著後輩子孫興旺,家族繁盛。

“可是臣妻隻育一子一女,便再無所出。

“臣父整日鬱鬱寡歡,後輩子嗣單薄,日日盼著廣嗣,臣不敢有違孝道,這才納妾開枝散葉。”

這理由似乎也說得過去。

畢竟對於上流官紳家庭來說,人丁興旺,方才能把家業振興起來。

周瑾行忍不住八卦問:“何故納了六房妾室?”

杜侍郎理直氣壯道:“因為她們一個都生不出子嗣來。”

周瑾行愣了愣,詫異道:“一子半女都沒有?”

杜侍郎:“沒有。”

百官:“???”

外頭的溫顏:“???”

這命中率也太低了吧!

若說一個有問題,那也不能六個都有問題啊!

() 侍郎似乎也很苦惱,說道:“臣之所以納六房妾室,也是不得以而為之。()

臣父也因此發愁,故而並非是臣沉迷女色,實乃是為子嗣操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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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瑾行:“……”

一時竟然不知道該不該安慰他。

這時有一位嘴賤的官員忍不住道:“杜侍郎可曾尋醫問藥?”

杜侍郎一時有些困惑,“給何人尋醫問藥?”

百官:“……”

也不知是埋汰他,還是同情他。

【那蠢貨,莫不是被綠了吧?哪有六個女人都沒法生下子嗣的?】

【我的個祖宗,杜家的宅鬥也太厲害了吧,難不成是正妻偷偷給六位妾室下墮胎藥?】

【真是奇聞!若說那老小子不行,正室又給生育了一子一女。若說他行,六房妾室都無所出,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杜侍郎肯定被綠了吧,那一兒一女多半不是他的種。】

【……】

各種八卦心聲全都圍繞著杜侍郎子嗣艱難的話題展開。

這實在匪夷所思。

如果說杜家宅鬥嚴重,似乎也說不通。

正妻育有一兒一女,誰也不能撼動她的地位,不可能攔著六房妾室都不讓生。

殿內的氣氛頓時變得詭異起來。

杜侍郎後知後覺意識到周邊的同僚們看他的眼神都不大對勁兒。

龍椅上的周瑾行似乎有些尷尬。

他素來不關心官員的家務事,隻是因著苗光華一案生了清查心。

誰料一不小心好像戳到了某人的痛腳。

這不,後知後覺的杜侍郎抽了抽嘴角,臉一點點變綠了。

他隱隱意識到了什麼,忽然跪地道:“陛下,懇請陛下準允臣回家一趟。”

周瑾行乾咳一聲,揮了揮手。

杜侍郎立馬往家裡跑。

外頭的溫顏正奇怪殿內怎麼安靜如雞,忽見一官員急趕匆匆跑了出來。

溫顏頗覺詫異。

那官員行得倉促,許是受到了什麼刺激,腳下一踉蹌,差點跌了一跤。

正陽殿裡繼續安靜如雞,百官個個垂首,心思活絡得要命。

【娘嘞,聖上也太八卦了叭!】

【聖上居然有窺探他人陰私的嗜好,簡直人不可貌相!】

【欸?繼續啊!聖上繼續深挖,我愛聽!我愛聽!】

【他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媽的,狗皇帝悶騷得也太變態了吧,簡直是八卦小能手啊!】

【他怎麼不繼續扒了?繼續啊!這多刺激多勁爆!】

龍椅上的周瑾行:“……”

有種無力的社死感。

呔,朕風評被害!

他才不是什麼長舌婦,也沒有窺探他人隱私的興致,他就隨口問問,隨口問問而已!

周瑾行忍著想咆哮的衝動,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有些

() 人看他的眼神充滿著小小的期待。

也有人瑟瑟發抖。

欸?

他今兒的目的可是來整頓官員品行風氣的,不是來八卦哪家被綠了的!

總覺得哪裡不對。

為了強行挽尊,周瑾行乾咳一聲,肅穆道:“為官者,修身齊家,需得正身醒德。

“苗光華縱子打母,祝禮陽狎妓宿娼,實乃私德有虧,當該懲處。”

有人拍馬屁道:“陛下所言極是。

“百官代表的是朝廷,倘若公家官員風氣不正,自無法服眾。

“故而微臣以為,為官者必當三省吾身。

“唯有自我約束,其心才正,行得正坐得端,無愧於天地,更無愧於黎民百姓。”

周瑾行緩緩起身,道:“陳愛卿言之有理,不過朕想問諸位愛卿,對杜侍郎納六房妾室,有何見解?”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

周瑾行背著手一步步踱下台階,隨口問:“溫愛卿,你是何見解?”

溫宗榮是個老實人,一本正經道:“六房妾室,太多了。”

周瑾行點頭,“朕也覺得太過了。”又道,“雖說我朝沒有明令規定官員納幾l房妾室,但像杜侍郎家的情況,少有。”

百官:“……”

【媽的,聖上你說句人話好不好?在場的諸位裡頭,有幾l家被綠的?】

【聖上今天太奇怪了,一大清早就陰陽怪氣。】

【我怎麼覺得聖上今天的精神不大正常?他以前可從不過問這些的啊?】

【……】

周瑾行聽著他們七嘴八舌的腹誹,有那麼一瞬,很想發癲創死他們。

他明明在說正事,這群人偏偏跟婦人一樣不知歪到哪裡去了。

他們心裡頭隻有吃瓜!

周瑾行一身反骨,索性撐死他們!

行至禮部裘侍郎跟前,他故意問道:“裘愛卿,聽說你家夫人病重,可好些了?”

裘侍郎愣了愣,忙答道:“回稟陛下,臣妻臥病在床數年,已經是老毛病了。”

周瑾行輕輕的“哦”了一聲,挑眉道:“朕還聽說,妻家的庶妹來府上侍疾,一呆就是整年,可當真?”

此話一出,百官全都豎起了耳朵。

裘侍郎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緊繃著麵皮應道:“臣妻與庶妹打小感情甚篤,來府上侍疾,是臣妻執意而為。”

周瑾行露出鄙視的小眼神兒,發出靈魂拷問:“那小金氏乃寡居之人,與你這個姐夫非但不避嫌,反而入住進了你裘家整年。

“裘愛卿,你說大金氏執意而為,她難不成是親自相中了自家庶妹來等著做填房嗎?”

這話惡毒至極,駭得裘侍郎慌忙跪地,“臣冤枉!還請聖上明察!”

周瑾行居高臨下俯視,“若說正室亡故,庶妹做填房,倒也在情理之中。”

“隻不過朕實在不解,一位孀居的婦人,住進了姐夫家

,且一住就是一年。

“若說那婦人與長姐感情甚篤去侍疾三五月,朕倒是理解。

“可是侍疾整年,極其少見。

“況且大金氏還是老毛病了,小金氏在她身邊呆了這麼久,金家就沒有什麼說辭嗎?”

裘侍郎汗流浹背。

姐姐臥病在床,寡居的小姨子卻住進姐夫家整整一年,成日裡低頭不見抬頭見,這其中揣著什麼鬼名堂不言而喻。

【該!聖上簡直是我的嘴替!誰不知道裘家和金家都等著大金氏咽氣啊!】

【聖上今兒的精神狀態實在令人擔憂,他會不會發癲八卦到我的頭上?】

【哎喲,人不可貌相,人家大金氏還沒咽氣呢,小金氏就來候著雀占鳩巢,裘侍郎也太畜生了吧。】

【渣男!人在做天在看,還真以為沒人在背後戳脊梁骨呐!】

外頭的溫顏聽著百官互戳肺管子,總覺得今天周瑾行的精神狀態不大正常。

那男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了?

不過他說話忒生猛了,專戳人的痛腳。

剛才把杜侍郎恐被綠了的事戳穿,現在又來戳裘侍郎跟寡居的小姨子勾搭,敗壞人倫綱常,簡直了!

跪在地上的裘侍郎被天子敲打,頓時直冒冷汗。

因為天子所言都是事實,金家想與裘家續姻親,全家就等著大金氏咽氣了。

此事不論是裘家還是金家,亦或當事人,都是默認許可的。

唯獨沒有人問過大金氏願不願意。

如今天子忽然過問,這樁姻緣算是沒法再繼續了,若不然便坐實了姐夫勾搭寡婦小姨子的罪名。

在裘侍郎惴惴不安時,寧國公楊忠懷也是繃緊了皮,畢竟前陣子王駙馬要吊死在他家門口呢。

周瑾行的視線掃過他這邊時,他跟孫子似的把頭垂下。

彆看我彆看我,求求了,辣眼睛!

周瑾行跟閻王似的背著手走到群臣之中,耳中全都是百官瑟瑟發抖的心聲:

【聖上今天是不是有毛病,專門挖家宅陰私,也太邪門了吧!】

【哎呀我的個祖宗,他來了他來了!】

【我家裡也沒什麼好八卦的,欸,他看我作甚?!】

聽著他們的腹誹,周瑾行內心很是不屑,方才不是都盼著吃瓜麼?

朕撐死你們!

“秦愛卿。”

大理寺少卿秦俊立馬跪到地上,忙道:“犬子著實紈絝了些,臣必當嚴加管教!”

周瑾行:“???”

欸?

朕想問的不是這個。

但見秦少卿一副大禍臨頭的模樣,遂順著他的話題道:“苗光華一案可曆曆在目啊,溺子如殺子,斷不可因為溺愛而養出一個坑爹的逆子來。”

秦少卿應道:“臣謹記陛下教誨!”

周瑾行收回視線,說道:“按說諸卿的家務事朕無權管束,可是人倫綱常,品行私德

,方才是為官者立足的根基。

“倘若一個人連根都立不穩,他何以有資格入朝為官,為百姓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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