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6
“為什麼會有人……連吃東西的習慣都跟你這樣像?”
西山墓園,永生花環繞的墓碑前,原星野坐在地上,望定照片裡的少年,呢喃說著。
他和秦淮在荒島上的那段時間,最開始幾天過得格外艱難,因為他們兩個人都不會做飯,東西不是烤糊了,就是內裡還是生的,但又不能不吃。
秦淮對廚藝方麵真是一竅不通,原星野比他強一些,通過這幾天的摸索,領會了點兒門道,烤出來的肉稱得上可以入口。
那天他們在島上發現一口前人遺留下來的鍋,原星野心說終於不用再吃烤肉了,抓來一隻野兔,又采了菌菇,燉成一鍋湯慶祝。誰知秦淮吃了一口,臉黑了一整天。他本就不喜歡說話,那之後,更是連個眼神都不給原星野了。
原星野以為秦淮是食物中毒,給嚇壞了,可仔細一想,覺得不應該。他學過野外生存的技能,會分辨哪些菌類和植物是能吃的,哪些有毒,哪些混在一起會相克。
秦淮又不搭理他,原星野隻能觀察,許久之後發現,這人是受不了菌類的味道。
還挺挑食的。
那之後,原星野就不給秦淮做帶菌類的東西了。
想起從前的事,原星野眼神變深,隨後又想到彆的,眸間掠過失落。他慢慢閉上眼,向前傾身,將額頭抵在石碑上。
“他真的太像你了,好多時候,我都以為,我回到了那段時光裡。”
嗡——
終端震動起來,原星野撩起眼皮一看,是宮涯。他半秒不到就將自己從情緒裡抽離,神情冷靜地將接起通訊:“什麼事?”
“少爺,本家讓您回去一趟。”宮涯在終端那頭說道。
“這次的理由是什麼?”原星野笑了一下,帶著譏諷。
宮涯回答說:“家宴,定於明晚八點。”
原星野沒立刻作出決定,宮涯等了幾秒,詢問他:“要去嗎?這是本家第三次請您回去了。”
事不過三,原家一貫的行事原則。
原星野從墓碑前起身,目光從環繞在周圍的永生花上掃過,對宮涯道:“行,回三區這麼多天,是時候去看看老爺子了。”
翌日,原家主
宅。
傭人們才匆匆將鐵藝雕花大門開了條縫,就見一輛啞光黑的飛梭躥進去,速度快得像閃電,在前坪晃出虛影,落下刺耳的刹車聲和兩道車轍。
車停穩,一側車門打開,漆黑鋥亮的皮靴踏上地麵,裡麵的人走出來。原星野穿著件深色大衣,身姿挺拔,桃花眼輕輕彎起,似笑非笑。
現在是早上七點半,翡冷翠的天空陰霾得過分,蓄在雲裡的雨還沒落下,光是吹風就冷得刺骨。
主屋的門已經開了,原星野徑直走進去,步伐從容。
一位老者坐在沙發裡,滿頭銀發來不及梳理,鬆散垂落在腦後,握著手杖,麵無表情盯著原星野:“原副局長,好大的官威啊。”
他是原家現任家主原複,原星野唯一在世的直係親屬,按照輩分,要叫一聲爺爺。
原家是第三星域名門中的名門,這裡又是主宅,安保規格相當高,不在特殊的日子,根本不對外開放。即使是原星野回來,也需要提前獲取通過權限。
但原星野沒給任何通知,在家主還沒起床的時候,直接開著車衝進來,生生將原老爺子給氣醒。
“過獎。”原星野笑起來,說得漫不經心。
聽見這話,原老爺子抄起手邊的茶杯擲向原星野腳邊,原星野往旁一讓,茶杯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混賬!這麼多年的教養,都喂狗了嗎?”原老爺子震怒道。
他們爺孫二人的關係是眾所周知的不好,傭人們都非常有眼力勁兒地不往大廳裡紮,原複身後隻站著管家。
氣壓很低,瓷杯碎片折射著寒冷的光,卻沒能阻止原星野的腳步。他也沒走太近,挑了距離原複最遠的沙發坐下,翹起腿哼笑說道:“畢竟我是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沒人教沒人管,不太懂禮數,也是應該的。”
原複又被氣了一次,表情難看至極,不過壓抑著沒有爆發。
原星野這趟過來,為的並非是把原複氣死。他放下腿、背靠上沙發,似是隨口說道:“聽說您老人家手裡有幾條沒經過注冊的礦脈。”
沒經過注冊是好聽的說法,直白一點就是非法。上一秒,原複還一臉想把原星野趕出去的神情,此刻變了臉色,握緊手杖,提醒他:“你在近衛
局任職。”
“近衛局近些年還挺缺錢的。”原星野道。
“你和我才是一家人。”原複聲音低沉,“我手裡的東西,遲早都是要交給你的。”
這是要原星野分清立場。
原星野沒說話,隻是盯著斜對麵的人。原複也在看原星野,時間持續數十秒,他手杖換到左手,道:“缺多少錢,我給你補。”
原星野還是沒說話。
沉默開始蔓延,主屋中,能聽見的隻有擺鐘的滴答聲。
原星野去了趟廚房,燒開半壺水,泡出兩杯茶,然後回到客廳,將其中一杯擺在原複麵前,意味深長道:“這些年,家裡往基因工程方麵的投資似乎增加許多,老爺子,這塊領域,禁忌可是很多啊。”
此言一出,原老爺子神情又變,原星野在他的注視下坐回方才的位置,慢條斯理喝了口茶。
一杯茶從熱到溫涼,原老爺子總算讓步,對原星野道:“可以分給你一條。”
“多謝老爺子。”原星野放下茶杯起身,理了理袖扣,眼帶笑意,“今晚有事,就不過來吃飯了。”
*
夜晚,聖降節晚會如期而至。
肖恩做了一番精心打扮,禮服是前些日子剛定做的新款,皮鞋擦得鋥亮,定完發型、整好衣領,前前後後照了八回鏡子,確定了八回沒有問題,才和沈辭歲一起出門。
對比起來,沈辭歲的打扮可謂樸素,他把慣穿的高領毛衣換下,就留了白襯衫,係上領結,外麵是希倫德沃的校服。
他們提前二十分鐘簽到入場,拉蒂維辛館裡滿是人,室內樂團奏響悠揚樂曲,男男女女都做盛裝打扮。
正式社交場合,校服不算錯誤,但一般人在這種場合裡這樣穿,要麼顯得突兀,要麼不起眼。
沈辭歲屬於第三種。
希倫德沃的校服是墨藍色,近似於黑,校徽繡在胸前,是少有的點綴。沈辭歲選了跟它同色的領結,長發梳起紮在腦後,劉海散下來一些,非常隨意,但架不住臉好,伸手到酒台上拿杯酒的動作,做起來都賞心悅目。
長得好的人,披麻袋都有人為之尖叫。
“想到這裡是在我的帶領下布置好的,心中就充滿了成就感。”肖恩晃著香檳,四下打量一番,感慨說道。
轉而問沈辭歲:“第一支舞你和誰跳?”
“不跳。”沈辭歲答得乾脆。
肖恩露出驚訝神色:“你是真的就來走個過場簽個到啊?”
“畢竟不來不太好。”沈辭歲口吻輕鬆,“你去乾自己的事吧,我在這裡吃些東西就好。”
肖恩看向另一邊,又回過頭,猶豫半秒,問:“我帶你一起去吧?”